雞公山緣何面目全非,今非昔比?
讓我們用沉毅的目光回望文化和歷史深處的雞公山。上古時期,炎黃二帝追擊九黎族首領蚩尤於雞公山下;春秋時期,吳國名將孫武、伍子胥奪取雞公山四周的 「義陽三關」,揮師南下,佔領楚都;酈道元《水經注·準水考》記載,水出雞翅山,溪澗瀠委,沿逆九渡矣,其猶零陽之九渡水,故亦謂之九渡焉,雞翅山即雞公山,九渡水即九曲河,位於雞公山西麓,流向西北,注入淮河……1988年經國務院批准河南省雞公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成立河南省雞公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後直接建制更名為雞公山管理區。
而今天的雞公山又是一番什麼景象呢?
2016年1月,雞公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因為破壞性開採資源和建設開發,曾被河南省旅遊景區質量等級評定委員給予通報批評並限期整改。
2021年7月3日,一位網友又如實向全國人民寫下了這樣一段留言:「我是雞公山管理區李家寨鎮謝橋村的一個農民,小時候我記得我家周圍山林茂密,風景優美,可是隨著採砂的到來,把這一切都破壞了,因為雞公山位於千裡淮源桐柏山的源頭支流九曲河附近,山體中蘊藏著大量的優質河砂資源,被一些受暴利驅使的政府官員盯上,他們巧立名目,和盜採國家資源的砂霸勾結,聯合做局,破壞自然地貌,瘋狂盜採國家砂石資源,到處弄得烏煙瘴氣,千瘡百孔,以前風景是那樣清新美麗,但是在看看,到處荒山禿嶺,又髒又亂,茂密的林木沒有了,看到只是荒草和泥土,水土流失嚴重;我家門口就有一家非法採石場,因其採石過程中,使用炸藥爆破,在爆破過程中,使用大量炸藥爆破礦石,致使我家及周圍鄰居家的房屋,因爆炸衝擊波造成我這及十幾戶鄰居家房屋造成牆體破裂,損傷嚴重,已變成危房,每天居住 房屋內提心弔膽,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我不知道政府為什麼允許胡亂開採把美好的風景破壞得不堪入目,現在胡亂開採只是得到眼前的利益,如果到最後無法收拾的時候就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來恢復這裡的原貌,我實在不忍心再看到把這裡的名勝景區糟蹋成這樣,希望有關部門來管管,來看看!」
這位網友的痛心呼籲和多方求助,雖偶爾被當地政府主管部門瞥見,但最終在當地非法利益聯盟面前,一切外部的援助都化作泡影!
那麼隱藏在當地的非法利益聯盟,究竟有何能量,又牽扯到哪些重要人物?媒體工作人員歷時數日,在十九屆六中全會隆重召開前夕,前往當地,經過大量的堅苦調查,明察暗訪,依據大量的真實數據,最終揭開重重黑幕,掀出了這一非法利益聯盟對全國人民的生態欠債!
「土地平整」醜聞幕後,是誰的利益鏈?
該新聞爆料網友所描述的雞公山管理區李家寨鎮,有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雞公山戶外運動休閒小鎮平整土地項目」,該項目名為土地平整,實為非法盜採國家礦產資源。
信陽市雞公山大龍袍建設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龍袍」),是該土地平整項目的一級承包商,大龍袍由對雞公山管理區財政全額注資組建,是區政府的國資企業。大龍袍將土地平整項目發包給青天再生資源有限公司(下稱「青天」),青天又將這一項目轉手賣給了信陽雞公山翱翔再生資源有限責任有限公司(下稱「翱翔」),經過層層轉手,由翱翔的法定代表人胡翱翔接手負責項目的具體施工作業。
當地村民指證,從2020年6月份開始,李家寨鎮謝橋村的一片山林陸續遭遇採砂破壞;進入2021年6月後,此段數百畝的山林又以「平整土地」的名義肆意採砂售賣,原本就已脆弱的謝橋村生態,一邊面臨著水土流失的防汛安全的嚴重挑戰,一邊又被隆隆的炮聲和遮天蔽日的揚塵所困擾。村民提供的視頻和資料複印件顯示:謝橋村這片山林的地表已經被挖開裂,坑窪不平,到處可見廢料聚集的土堆,樹林也正在被不明身份的工人砍伐,
有兩處堆積砂石的場地,堆積河砂場地旁邊立有一塊醒目的藍色牌上標註「雞公山戶外運動休閒小鎮平整土地項目一期」字樣,另有一處豎起的藍色標牌為 「戶外運動休閒小鎮『七通一平』揚塵汙染防治三員責任公示牌」,內容顯示有5條防治措施,責任人為胡百勝,系胡翱翔之父,也是翱翔公司的實際控制人。
謝橋村村民認為,所謂的「土地平整」,根本就是掩人耳目。按照國家相關規定,土地平整工程要選擇具有相關施工資質的施工企業進行施工,砂石作為國有礦產資源,任何人不得私自開採售賣,並且要與國有砂石公司做好對接,平整過程中產生的砂石全部交由國有砂石公司處理。在雞公山管理區相關政府部門的策劃下,這個為管理區某位高權重人物的特定利益關係人量身定做的土地平整項目,實則是巧立名目、相互勾結,互取利益。
知情人介紹,僅謝橋村 「土地平整」外加毀林採砂,一年多的時間內共出產的優質河砂和青石總量高達200萬多噸,市值4個多億。如果按群眾所說,區政府某前任官員佔30%的乾股,這名幕後站臺人的利潤分成,至少要有1.2億元。
以「土地平整」為名開辦的砂場,是一個非法利益集團中多個利益鏈條的交織的複合利益體,也是為盜採砂石行為豎起的「防護盾」。他公然挑戰生態環境紅線,明目張胆地盜採砂石,為了利益鋌而走險,假借工程名義濫採國家砂石資源。
在《報告》、《批覆》、《協議》等「合法」的遮羞布掩蓋下,他們精心策劃和導演的一出漏洞百出的鬧劇一直在晝夜不停地上演。採砂人,不但不「平整土地」,還破壞生態林地,毀林之後又造成植被坍塌,產生了大量新的安全隱患。採砂者在捲走利益之後,留下了面目全非的一地雞毛。
在信陽市政府相關招標採購的網頁上,媒體工作人員搜索到了一份2021年06月21 日一份《雞公山戶外運動休閒小鎮平整土地項目一期監理招標的公告》,該公告顯示了若干中標候選人及相關信息的公示,該公告還顯示,休閒小鎮平整土地項目一期當時並沒有動工。按照法定程序,工程的施工和監理招標應該同步進行,那麼,胡百勝通過層層擊鼓傳花到手的「平整土地」項目,至少在開工日期上不應該早於2021年06月21 日。但一個現實的鐵證卻是,胡百勝早在2020年的6月份就已經開始從事「平整土地」項目的施工了,而這個施工,就是日夜不停地大肆盜採國家的砂石資源。
換言之,胡百勝在2021年06月21日之前的一年間,是採取的沒有任何遮掩的盜採;而在2021年06月21日之後這幾個月,是打著土地平整名義的「合法」盜採。
聯手做局對抗國家法律與政令之下,造就了非法採砂的法律的真空。李家寨鎮謝橋村土地平整項目,是非法利益集團合謀上演的一場侮辱當地老百姓智商的拙劣騙局。
亡命之徒的盛宴,還是盜採者的搖錢樹?
雞公山上蘊含著豐富的優質砂石資源,而市場對砂石需求旺盛,奇貨可居。暴利作祟,胡百勝之流的亡命之徒,不懼鋌而走險,瘋狂蠶食著雞公山的身軀。他們以自身積累的大量社會勢力,對抗國家的政策,逃避法律的打擊,將雞公山演變為一群砂石耗子縱情破壞山川和生態環境的法外樂園。如果說「螳臂當車」、「蚍蜉撼樹」這兩個成語是人們對不自量力者的一種假想性描述,那麼,這一非法盜採砂石資源的利益聯盟,則把這兩個成語成功地進行了令人不可思議的反向演繹。
媒體工作人員在非法盜採的現場看到很多外地的大車在這裡裝運砂石,從車牌號上看,有安徽的、湖北的,還有省內平頂山的,車流滾滾,砂場也是財源滾滾。平均每輛數十噸的裝載量,一天一夜下來,就是幾百輛、數千噸的計量。知情人向媒體工作人員透露,這一非法盜採場地,每個月的黑色收益高達3000餘萬元。在當地老百姓的眼中,這無疑是盜採利益聯盟的搖錢樹。
媒體工作人員通過調查得知,在瘋狂盜採中,老闆沒有任何正規開採手續,屬於典型無證經營和非法經營。一是沒有礦石資源開採許可證,二是沒有安全生產許可證,三是沒有特種行業許可證,四是沒有民爆物品經營許可證。對標《刑法》相關條款,盜採者全部適格入刑。
早在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曾聯合下發《關於辦理非法採礦、破壞性採礦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其中規定:未取得相關許可證在河道管理範圍內採砂,情節嚴重的,將以非法採礦罪定罪處罰。「兩高」的這一司法《解釋》明確了非法採礦的定罪量刑標準,規定五類情形應被認定為「情節嚴重」,其中包括「開採或破壞的礦產價值在十萬元至三十萬元以上的;在禁採區、禁採期內採礦價值在五萬元至十五萬元以上的;兩年內曾因非法採礦受過兩次以上行政處罰,又實施非法採礦行為的;造成生態環境嚴重損害的;其他情節嚴重的情形。」
胡百勝等一幹盜採砂石的團夥成員,人人皆能以上述法條入罪判刑。但他們後臺和保護傘,左右打點,上下其手,通過連貫運作,卻能悉數免於罪責,游離於法律的真空之外。
千瘡百孔的地表、垮塌的山體、被毀的林地農田,無一不在訴說和印證著雞公山管理區某人一手操控下的、大肆盜採砂石的逆流而動!「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的新時代發展理念,在這裡淪為一紙空談。
他們聯手構建的地下砂石利益聯盟,通過複雜的利益捆綁,還將鎮、村組中的部分幹部、村民挾裹其中,形成了當地砂石資源盜採中的系統性腐敗,整體性淪陷。
是監管缺位的尷尬,還是盜採者有更大的底牌?
猶如童話《皇帝的新裝》,非法盜採國家砂石資源的「土地平整」工程一路裸奔,雞公山所有政府職能部門全部監管缺位,紀檢監察、環保、市場監督、公安等多個系統全部作壁上觀,人人都是麻木的看客。盜採者憑藉手中掌控的勢力,在當地老百姓一次次討伐的聲浪中,他們不退反進,更加囂張。
媒體工作人員一行在當地調查了解期間,曾經到管理區管委會去了解「土地平整」工程的情況,探求他們的說法,管委會旅遊局局長蔣某亮出面接洽,他把媒體工作人員推倒李家寨鎮:「你們應該到了鎮裡了解情況,到鎮裡了解比較清楚!」
在李家寨鎮政府,媒體工作人員一行見到了一個分管的黨委副書記,該副書記說「這個土地,我們已經整體交給區管委會了,按照幸福小鎮規劃區的整體方案,管委會把那個土地收走了,就這個情況,我們鎮裡現在沒有這個權力,什麼也不知道,我們鎮上只是搞好服務。你們了解詳細情況,還是到管委會吧。」
再次返回到區管委會,管委會辦公室一名年輕女工作人員出面接待,她說領導都在忙啊,沒有時間出來談這個問題,上面有檢查、調研活動,領導真的沒有時間。隨後該女性工作人員給了一個傳真號碼和一個郵箱號讓有什麼問題可以發到這兩個聯繫方式裡面。
在盜採現場,媒體工作人員看到,連明面上基本的環保措施都不達標。現在環保要求要達到六個100%,「工地」門口僅掛了一個六個百分百的牌子,他們一個都沒做到。
在開採的的爆破聲中,媒體工作人員走進了一戶村民的家中,村民謝全(化名)指著院牆上一道長達1米多長的裂紋,氣憤地說:「砂石場老闆叫胡百勝,家住雞公山管理區李家寨鎮大王村,砂石場所在的山地是我們李家寨謝橋村六組的,原承包人是六組的徐國華、周友才、周友發幾個人共同承包,胡百勝聽說這片山地裡有大量的優質砂石,出錢從他們幾個人手裡買走了。為了加大開採量,他們天天放炮,炮聲一響,地動山搖,我們幾十家的房子都被震壞了。開始的時候,我們幾個代表多次到鎮裡、區裡去反映,他們根本不管不問。人家有錢,在上邊買通了大官,我們告不倒啊。實在不行我們搬走算了。」
在另外一戶村民王民中(化名),一名老者告訴媒體人員:「我兒子在市區是個送水工,每天早上騎著電動車去上班,每天累得不行,一到晚上回到家裡休息,砂石場上的放炮聲、碎石機的聲音、還有來往運輸車輛的發動機和喇叭聲,各種噪音吵得兒子根本睡不著覺,沒有辦法,兒子只好在市區租了一間房子上班。」
在村民胡靜(化名)家中,她指著院子裡地上一層足足有半釐米厚的灰塵說:「就這兩天沒有掃地,都積這麼厚了,他那個砂石場一天到晚不停歇,飄來的這個灰,太大了!關上門窗也沒有用,早上起來,嘴裡鼻子全是黑沫子,不戴口罩,人都沒法活!」
另外一名受害群眾訴苦,我們從電視看到,人家有的地方情況根本沒有我們這嚴重,管事的穿著制服,去了好幾拔,把場地封了,把人逮了,把車和設備扣了,我們咋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呢?
離開謝橋村,媒體工作人員驅車在該非法採砂場附近的一段路面上行駛,路面被毀壞得坑窪不平,塵土飛揚。在這條「搓板」路上過往車輛要跟著拉砂石的大貨車,從縫隙裡一步步往前挪,村民說:「這個地方之前山青水秀,環境是非常好的,就是最近一年多,因為非法盜採砂石,生態破壞得非常嚴重,森林亂砍亂伐,把生態破壞得千瘡百孔的。」
據知情人士介紹,如果掀開幕後的蓋子,揪出盜採砂石利益聯盟的核心人物,可能造成雞公山管理區官場的大規模垮塌,到時恐怕將有一番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