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對社會的觀察細緻入微,得出的結論也往往是經典,雖然歷經千年,有的在今天看來也還是在理。這是現在人們所創造的格言或警句所無法比擬的。比如,能者多勞這個詞,傳承了千年之久,環顧目前的職場,何處不是這樣?
有能力的人,這種能力當然包括體力與智力,往往要比別人承擔更多的更重的更難的工作,自然也要付出比他人更大的勞動和承擔更多的勞累。比如,某人身高體壯,遇到某些需要大力氣的活,在分配任務時,他往往是首選。比如某人技術高超,遇到某些高難度的工作,領導往往指名道姓讓其完成。比如某人文字能力超強,一遇有大型難弄的材料就被指定為起草人。但是,在這些工作之後,絕對無人提及多酬的問題。
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古人只說能者多勞,沒有說能者多酬。這是什麼原因。因為中國是一個「吃大戶」的社會,是一個享受他人成果心安理得而且是振振有詞的社會。比如,向富豪借錢不僅理直氣壯,而且借錢不還也覺得理所當然——你那麼多的錢,不差借給我的這幾個錢吧。這就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原理。能者多勞也是如此。誰讓你個子長得高、力氣比人大、能力比人強呢?你不幹,難道要讓我們這些的個子長得低、力氣比你小、能力不及你的人去幹?既然是應該,那麼哪有能者多酬的道理?能者就應該多奉獻少索取。如果你不認同並體現在行動上,就會為身邊環境所不容。這就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
這種文化的劣根性是非常明顯的,對社會發展也是極為不利的。所以,後來出現了按勞分配、多勞多得、不勞不得的理論,接著又提出了優勞優酬的主張。但是,這些先進理論和觀念雖然出自理論大家,而且公平合理,但遠沒有中國傳統文化對人們的影響那麼深,能者多酬還是難以行得通。能者多勞累、老實人吃虧、能者被算計等吐槽就是證明。如果有人覺得自己付出多就該多酬,往往被人扣上思想格調不高的帽子,不給你貼上人品低下的標籤就算不錯了。
「按勞分配,多勞多得」雖然已經成為法律條文,但在濃厚的劣根文化影響下顯得蒼白無力。在實際分配中,按勞分配難覓蹤影,多勞多得言而無行。按職務分配、按年限分配、按崗位分配、按單位分配、按資本分配都有,唯獨沒有多勞多得。
行政機關、事業單位和國有企業,職務壓到一切,儼然職務就是能力,職務是貢獻,職務就是多勞,即使你的這個職務是跑來的、要來的、買來的甚至是其他不當手段弄來的,即使你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幹,都不影響你拿高薪,而且還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詞,多勞多得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比如,職務高風險大很是流行,成為官本位分配的理論基礎。可是呢,從老百姓的視角看,職務越高,風險越低,一旦出事,被追責的往往是幹具體工作的,因為職務越高越有權力推卸自己的責任。風險成了分配因素的理論,也只有中國現在的官場能夠創造出來(在革命階段根本沒有這套理論)。任職確實有風險,但絕不是工作風險,而是腐敗被法辦的風險。在事業單位,不論你有沒有教授的水平,不論你的教授是如何來的,不論你乾沒幹教授的活,一律是教授待遇,所以當一些教授被揭露出抄襲論文、剽竊成果、根本不上課的真相時,公眾就有些憤懣了。尤其是,同樣一個人幹同樣的工作,在不同的單位工資收入有著天壤之別,公眾稱之為屁股決定待遇。
如果是企業,自然是資本為王,賺到了錢,資本拿走一大截,勞動者能夠讓你填飽肚子都還要指望資本大發慈悲。你看,一些大型集團,老總年薪幾百萬、幾千萬,普遍員工也就是幾萬、十幾萬,這將勞動置於何地。可是,即使不合理,你也沒有辦法。所以,中國的企業不管原來是做什麼實業,最終都會將目標轉向金融,至少也要在金融行業插上一槓子,因為玩資本來錢快,這就是脫實向虛的機理,結果把經濟搞得有些糟糕。
職務和資本變得不可一世,哪有勞動說話的份兒,能者多酬也只能是永遠的夢想。你看多少年來,相關各方一直在治理欠薪,還不是年年發生?作為生產力中最活躍的最積極的因素被打擊得如此悲慘,勞動生產率怎麼可能會不斷提升?即使是許多單位到了無人可聘的地步,資本仍然昂起高高的頭,不肯認輸。為了維護勞動者的利益,一旦出臺新的政策,一些資本的代言人就要尋找各種藉口以訴苦的曲線方式進行抵制,而且是誇大其詞,而且往往還有一些效果。比如勞動合同法實施了10多年了,個別高官以企業壓力大為由,說是勞動合同法惹的禍,這是在誰說話大家心理都極為明白。
在中國現階段,你還是面對現實為好,不要抱怨只有能者多勞而沒有能者多酬,因為即使你再有道理,即使你再有不滿,你也扭不過官本位和資本位的大腿,這兩者在利益分配當中具有絕對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