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達吉堪布所說的:西藏密教宗派體系是屬於「佛法的有機組成部分,它們全都是佛陀親傳的妙法甘露,……自古以來都有代代相襲的大成就者,一切法門亦無不是秉承世尊教義的通往最終解脫的清淨通途。」這一說法並不正確。
所謂的藏傳佛教,根據學術界學者們依據史實考證後所提出的結論:所謂「密教的佛法」,在唐朝時,乃是陸陸續續的由印度、尼泊爾與中國等三方面所傳入的「佛法」,再加上西藏當地民間宗教苯教的教義,所形成的一種混合式的宗教,就是西藏的密教。中外各大學機構的研究學者均指出:早期從印度、尼泊爾所傳入西藏的所謂「佛法」,在傳承佛之正法這一方面來說,已經混合了印度教的性力思想與崇拜鬼神、神奇感應的教義,因此在本質上,已經不是當初釋迦牟尼佛所傳授的佛教法義了;另一方面,密教也吸收了西藏當地自古以來就流行的苯教九乘經典法義,以及各種密咒、護法神祇與雪山神靈崇拜信仰的法義;第三方面,由中國傳入藏地的佛法,則是偏向於佛像與佛經,缺少真正了義的第一義諦真修實證的佛法行門,復加上當地西藏有輕視中國佛教法義的傾向,因此可以說中原禪宗的佛法,對於西藏密教的影響力是微乎其微。
總的來說,密教除了接受印度教中的性力派淫樂法、舊婆羅門教及中國顯教的佛像經書等等之外(不包含中國佛教的修證行門),也吸收了藏地各地方自古以來就存在的苯教各種宗派所傳揚的種種教義。因此,西藏密教當年其實是在如此大雜燴的情形下,經由松贊幹布、赤松德贊、巴.賽曩、寂護、蓮花生、智慧光、月稱、寂天、阿底峽等人,再經由晚期的八思巴、宗喀巴、達賴喇嘛等人的努力宣揚之下所長成的宗教。在這期間,各教派為了能夠增長自己在世俗上與宗教界的勢力,莫不極端地擴大自宗自派領導人的個人聲望與領袖魅力,極力實行造神運動,藉以招攬群眾的支持。因此,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各教派之間,莫不大量地進行誇大渲染故事、神化人格與製造假經典的工作,目的只為了要能夠壓倒他派,讓自己的宗派能夠奪取世間的權力與財富,與帝王國主爭奪世間資財,這就是西藏密宗種種密續的由來。
然而專制時代,帝王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因此便發生了西藏朗達瑪國主毀滅佛教的事件。在這一次的破法事件過去以後,各派逐漸復興,彼此之間,又為了建立各教派自身的世俗權威力量,到了最後,各宗各派都形成了一切都必須尊崇其領導者:完全以上師的意思來決定事項進行的程序法令。並且把錯悟上師的法語明定為各自宗派的無上教義,學人不得輕易違背。所謂依上師不依法的教義,當初只是政治上取得權力的手段考量而已,然後再經由密教各宗派的領導人不斷地加強強調之下,後來就演變成為了密教內最重要的法義之一,就是現在藏密所廣大流傳的密續。
《西藏的宗教》一書(桂冠圖書公司,當代思潮系列叢書,1997年4月),學者Giuseppe Tucci在搜集研究了無數的資料後,與專門研究宗喀巴一派及其支派教義的學者Geshe Jampel Sanghie,加上貢欽寺的活佛謝諾布(Namkhai Norbu),以及專精於考證論據的權威Giovanna Vallauri Galluppi博士等人的合作討論研究後,著作成書。於此書的前言中,學者Giuseppe Tucci說明:「我所展示的,概括來說,就是對過去的總結和對未來的展望;更確切的說,是一個總結性的研究。總之一句話,就是對多年以來的西藏宗教的複雜狀況做一個表述。」因此,此書的研究結論,可以說是西方學者對於西藏密宗所做的一個全盤性的考證與定論,在西方的學術界裡,具有極高的權威性與正確性,因此桂冠圖書公司加以引進及翻譯,列為當代思潮系列叢書之一,介紹給國人認識西藏密教的背景。Giuseppe Tucci於是書第一章《西藏佛教的前弘期》言:
「在佛教最初傳到西藏的時候,其勢力就已經遭到削弱。不能否認,在當時的西藏,原始的宗教和信仰還普遍存在,笨教(當地的民間信仰)的反佛勢力還十分強大。」
「在(西藏)佛教的前弘期,蓮花生的作用並不十分明顯,記載有些誇大其詞。有的史料說他參加過桑耶寺的籌建,有的說他沒參加過。」
「簡單的說,所有關於蓮花生的記載看起來都是模糊不清,甚至是相互矛盾的。關於蓮花生個人德性的記載、關於赤松德贊以及佛教前弘期在西藏發生的故事,都披上了一層傳奇色彩,其中的某些細節是在大約十四世紀時,由後人補充進去的,行文中運用了很多褒獎、歌頌性質的詞語,帶有很重的粉飾的痕跡。這些記載為著名的《伏藏》典籍,如《蓮花生遺教》、《五部遺教》等提供了基本史料。」
「只是在佛教再次興起之後,在人們的過度宣揚下,蓮花生的形象才變的異常高大,幾乎成了第二個佛陀。」
「此外,寺院的大部分戒律在印度失效以後,才被傳入西藏。」
「蓮花生本來就是一名密教行者,在他之後,許多密教的信徒相繼來到西藏。當時的密教已經經過『改造』,在印度正處於鼎盛時期。它的信徒吹噓它擁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正是通過這種『神秘的力量』,密教的清規戒律才傳到了西藏。」
「密教它那帶有巫術傾向的神秘力量,能夠在少數上層人物和大多數平民中間產生重大影響。簡單的說,遠離發祥地印度的西藏佛教,已經在以後的歷史進程中形成了豐富的教義。」
「842年,朗達瑪死後,西藏政權發生動搖並陷於混亂,這種狀態持續了兩個世紀,整個西藏分裂成許多小的統治區。」「此時的西藏佛教已經與外界失去聯繫而被統治者任意曲解,僧團也喪失了解釋宗教的權力。所以,佛教越來越偏離原本的教義。」
「從十一世紀西藏西部的統治者絳曲斡的一封信中可以看出,對於坦特羅大師對教義所做模稜兩可的解釋,當時的信徒們已經習慣於不加思索地全盤接受了。坦特羅的解釋包含以下幾個內容:即心即佛,個人都可以通過對事物的真實性的認識,永久地達到超越於善惡之上的境界,在這一境界裡,任何行為都是沒有罪惡的。基於這種理論,五摩字(梵文為makara)真言確立下來。這「五摩字」是:先飲酒(madya)、食魚(mastsya),再食肉(mamsa),期待性交(maithuna),最後再以男女雜亂之歡樂(mudra、輪座)為終結。這些活動都是明確的、公開的,而不是以秘密方式進行(參看《一切如來金剛三業最上秘密大王教經》,梵語為Guhyasamaja Tantra),通過精液、血液和排洩物表示對神的崇拜。」「在這個時期內,佛教的教義不但未被發揚光大,反而以一種謬誤的形式傳播開來。」
「坦特羅—這是一種發源於印度,隨後傳入西藏的密咒,當時已經經過修改,整理成文了。在這種方式中,以前與佛教毫不相干的舊的傳統禮儀,現在卻常常被披上佛教的外衣。」
「在這樣的情況下,阿底峽來到了西藏的中心—聶塘(SNyethang),直到1054年在此圓寂。這裡距離拉薩只有幾公裡,在這裡他不僅傳播了那些已經整理好的教義,而且還在教義中加入了許多對於度母(Tara)的崇拜—度母是他極力推崇的偶像。」
「當種敦巴向阿底峽詢問經書和上師們的教授哪一個更基本、更重要時,阿底峽回答說上師們直接的教授更重要。」「後弘期的大師們希望通過自己所受的教育、才能和精神,進一步引入坦特羅,並促使它與藏人崇拜巫術密咒的民間信仰結合。」
「不管怎麼說,上師—喇嘛的作用越來越重要;他們的超俗的身份越來越受肯定;他們的質量越來越被強調。」「印度大師再一次把坦特羅傳入了西藏,但是在這裡,誤解和錯譯時有發生,所以在修習時尤其需要以印度的佛教傳承為標準。實際上,從此以後,這種修習就只侷限在被傳授者之中;比起註疏、註解一類的著作來,這種傳授偏重於口頭的傳授。」
另外,達賴喇嘛稱號的由來,乃是由於黃教為了要爭奪成為藏地內的最大宗派,確立起自己的領導地位,所進行的一種政治手法。達賴,在蒙古文意義中,意思是指「大海」,隱喻「智慧如大海般深廣的意思」。當年,西藏各宗派中,聰明的黃教領袖索南嘉措(1543~1588)與蒙古國共同合作,以接受蒙古掩答汗的贈與「達賴」稱號為手段,來進行欺騙群眾,讓群眾相信索南嘉措乃是真正的世間聖人,是為了領導群眾走向解脫的道路而出生於這個娑婆世界的論點,來取得群眾的認同與支持,進行政教宗派鬥爭。而索南嘉措回報掩答汗,則是稱讚掩答汗為蒙古國最銳智的汗王。掩答汗利用這個「聖人」所封稱號,贏得國內人民擁戴,鞏固了他在蒙古國內的政治領導地位。
接著,索南嘉措(達賴喇嘛三世)再追認自己的先輩根敦朱巴(1371~1475)和根敦嘉措(1475~1542)以同樣的稱號,追封為達賴喇嘛一世與達賴喇嘛二世,來迷惑西藏人民以達到鞏固政權的目地(基於政治上的利益考量,轉生的達賴喇嘛四世雲丹嘉措是蒙古掩答汗的曾孫)。到了達賴五世時,密教以高明的政治手腕,以及向蒙古固始汗借來的武力為後盾,進行鬥爭,達到壓倒其他各宗各派勢力的最後目的,使得藏地內的各宗各派不得不臣服於「達賴五世」的法教之下,接受阿旺羅桑嘉措為藏地名義上與實質上政教合一的統治者。接著,再以同樣的轉世理論,建立了班禪轉世理論,來使黃教更增強其對於全藏政權的控制力量。因此實際上,轉世理論與依上師不依法的教義,通通都只是政治鬥爭手段上的考量手法罷了。西藏密宗的法義,在一開始上,血統上即已經七混八合,不能算是佛教了,再加上後來政治勢力的完全介入,演變為政治控制法義、政治領導法義的情況下,密宗上師們說修學密宗能夠達到佛教解脫的目標、說密宗的法義乃是佛門的妙法甘露,根本就是空中閣樓,本是迷惑群眾的無稽之談。
精於做佛學研究的印順,雖然說因自身的修證方面,由於接受西藏密宗黃教否定如來藏阿賴耶識的邪見,以此先入為主的邪見緣故,不能實證如來藏而未證入悟境,具足凡夫,而做出了許多破壞佛法的言論,然而他在《北印度之教難》一文中,批評整體西藏密教的研究結論卻是可取的:
「如罽賓比丘的作風,卻是西藏喇嘛式的,把此男女情慾神秘化,把它作為修行佛法看的。他們公然的拿佛法做淫亂的媒介,掩護他們的罪行,竟然向女人要求:『彼應與我』,要女人將身體貢獻給他們,因為這是『如來咐囑汝』。他們偽造佛說,以為佛要女人將身體供養他們。女人在信仰佛教的熱情下,聽說這是佛說的,這是無邊功德的大供養,又是頂好的佛法,於是乎上當了。『如己家無異』,即是儼同夫妻。『我住於此十年勤求,猶尚不能得是諸法:如汝今者,於一夜中已得是法』。這是什麼?這就是七世紀以後,印度佛教公開而冠冕堂皇的無上瑜伽——雙身法、歡喜法。從前,元順帝的太子,起初對於順帝在宮中,男女裸居的實行演揲兒法——秘密的雙身法,不以為然。順帝勸他,『秘密佛法可以益壽』,於是派西番僧教他。太子試驗一番說:『李先生教我讀儒書,許多時,我不省書中何意。西番僧教我佛經,我一夕便曉』(原註:見元權衡庚申外史下)。這一夕便曉的秘密佛法,即是『如汝今者於一夜中已得是法』。這種男女交合的歡喜法——近於中國道家的御女術,以運氣攝精為核心,當然還加上幾多儀式與多少高妙的佛學(?)。在密宗,不但男人要經老師的秘傳,女的被稱為明妃,也得施以訓練。這樣後期佛教泛濫不堪的歡喜法,佛教中早已存在,此經即一明顯的證據。(筆者註:印順指的此經是:佛預記法滅因緣的《大威德陀羅尼經》。)」
印順法師又言:「此種男女交合的秘術,早在佛教僧侶中秘密傳授。本來,性慾與生俱來,為一般人極平常的事實。然自古以來,即有神秘崇拜的,與神教相結合。佛教本為厭離塵欲而出家者,等到佛教普遍的傳開,沒有厭離出世心的(人)濫入僧團,變態的性心理,不期而然的促使與外道固有的性慾崇拜相結合,構成此一夜便學會的佛法。然起初,在佛教僧團是不能公開的,被呵責的,驅逐的;即在大乘流行的時代,也還如此。如《大威德陀羅尼經》,即對此痛恨說:『此是因緣,滅正法教』。日本的密宗,還在攻訐立川派為左道。這(雙身法)要到七世紀後,才慢慢的後來居上,冠冕堂皇的自以為佛教的最高法門。罽賓佛法的被滅,隱著這一段史實。罽賓史說:佛教行者以魔術誘拐王妃,即是這樣的魔術,這樣的誘拐;潛入王宮也是為了此事。他們並不自以為淫亂,還自以為修證受用呢?罽賓佛教,一度斷送在這般人身上。」
從另外一方面來看,關於密教的法義,雖然密教各派對於修行的次第在名稱與內容上有些不同,但是,大致上就誠如當今的十四世達賴喇嘛所說的分為事部、行部、瑜伽部與無上瑜伽四個修證次第。然而如果更仔細的去分析所謂密教紅白黃花四大宗派法義的話,我們會發現,其實這四個宗派之間並沒有共認的修學標準。紅白黃花四派對於佛法第一義諦的說法,更是彼此之間互有矛盾之處,比如說,在《幸福的修煉》(橡樹林出版社2002年2月版)一書中,154頁,達賴喇嘛就說:
「就詮釋現象的究竟本質而言,唯識宗的學者與中觀派學者的觀點歧異。他們爭論的焦點在於,是否所有現象的本質皆無實體,抑或某些現象有其實 體。對此,唯識宗的學者與中觀派學者各執一詞,有時候觀點迥異於彼此。」
同書頁164則說:「唯識宗的信徒不接受在本質上異於心識的外部客體的存在。對於心而言,所有的現象,所有外顯的現象都具備某種相同的本質。中觀派之依自起(Svatantrika Madhyamika)也同意唯識宗的理論。然而,中觀派之具緣派(Prasangika Madhyamika)則駁斥此一觀點。」
其實密教裡除了中觀自續派(承認有實相心理體)與中觀應成派(否定有實相心理體的存在與實有)對於實相的看法有分歧以外,密宗其他各派對於證悟般若實相的定義也有很大不同的分歧看法:有的上師說中脈成就即得般若,譬如《那諾六法》云:「一切氣逐步聚入中脈,復由中脈而入和合之內,……吾人之命藏於內,如籠中之鳥然。」有的活佛則認為要明點成就才得般若,譬如《甚深內義》云:「自性明則為報身,不滅大悲隨緣現。」又有認為要觀成本尊成就才得般若,譬如《一切如來真實攝大乘現證三昧大教王經》云:「觀想金剛住心中,自身即是佛影像,由是觀故即成佛。」更有認為要修學雙身法的樂空雙運才有資格得到般若,譬如《亥母甚深引導》密宗上師蓮花生云:「欲令明點增長,行事業手印,當用十六歲蓮、乳皆肥者,腰細令男生不忍樂……二根相合,種種貪行,當作種種身心鬆緩。」或有認為修學「阿」字成就即得般若,譬如《大日經》云:「所謂阿字者,一切真言心。」更有人說發起神通才算證得般若,譬如《那諾六法》云:「觀想的明白清楚,當佛像現前時,……此種有大神通、大力量之人,始是正真之聖人也。」
密教各大派如此分歧的法義,更證明密教的本質乃是雜匯各種不同的外道教派法義所成的一種宗教,包含了各種不實的傳說、巫術、咒語、民間信仰,然後由密教的祖師再加上佛教的名相,套上各種外道行門所獲得世間境界而編纂成密宗佛教的教義;然而,密教祖師卻又無力統合整個密教內部各個不同的宗派理論,無力編制出一套完整的法義而令密教內各個宗派依教奉行。因此密教無論是在印度或是在西藏時期,甚至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與全球,密教的修學體系仍然是莫衷一是、各形各色。而且如此分歧的法義,會讓學人茫無頭緒、無所是從,在盲修瞎練的情況下,非常容易就會走錯路而誤入歧途。海峽兩岸常常有學人修學密宗,最後卻得到了精神病症,未成為精神病者則往往有家庭破碎的結局出現,顯示出藏密的本質,乃是傾向鬼神境界、講究怪力亂神的一種外道宗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