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南亞幾個國家中,寮國和緬甸是相對比較原始的,還保持著較多的淳樸和野性,還沒有學會謙卑、耐心地應對挑剔的遊客。緬甸國內分裂的力量各自為政,至今動亂不斷;寮國則得益於太平,處處祥和,這種祥和在琅勃拉邦恍如菩薩頭頂的光芒般四下散射,溫暖撫慰著市民和遊客騷動不安的心靈。
這種光輝擁有現實的、具象的表現形式:布施。
早6點,我們被鬧鐘喚醒,匆忙洗漱後就現身在大街之上。此時天尚未大亮,低沉的霧靄籠罩著整座小城,空氣溼潤而略微帶些寒意。在拐角處,村婦緊緊身上的開襟衫,恰好看到一群小和尚在本寺住持帶領下排著隊等待出發。其中幾個年紀很小的和尚睡意尚未全消,一手託缽,另外那隻手不停地揉搓著朦朧的雙眼。
6點半左右,開來了好多臺旅遊大巴車,應該是團隊遊客們的坐騎。很多信徒、市民和遊客在豐沙萬大道一側跪地等候化緣隊伍的到來,他們面前無一例外、整齊地擺放著裝有糯米飯的小竹盒子。寮國信徒均是一身傳統盛裝,雙手合十、神情謙卑、靜默不語,帶著一種特有的儀式前的莊嚴;相對的,參與布施的遊客們則稍顯輕鬆。當然,我們也都難免會被隆重和肅穆的氣氛所感染,自然而然地嚴肅起來。
我倆的分工仍然是,村婦衝鋒陷陣,皇帝持相機抓拍。
布施隊伍中有幾個出家人裝束格外惹眼,他們的服飾全然不同於寮國佛教徒的鮮黃袈裟,而是一身的灰色,倒是有些像中國的和尚。村婦好奇,遂追問他們打何處來。奈何竟然語言不通,旁邊跳出一位翻譯模樣的人解釋說:韓國。又告訴他們我倆乃是中國遊客。和尚們微微一笑,雙手合十,我們便也依樣畫葫蘆,互相致意。
昨日在一家寺廟前看到一則公告,有英文、中文、日文等多種版本,其中一項就是提醒遊客不要在街邊買食物給和尚,而要自行起早到市場去買。估計絕大部分遊客都自覺遵守了這一規定。我們發現,違反規定的反倒是一些當地人,他們沿街遊走,不斷地向遊客兜售米飯等物。見狀,我們心中掠過一絲不快。傳統的維繫更多的需要市民的理解和支持,遊客畢竟只是過眼煙雲啊。
忽然,人群出現一點小小的騷動。抬眼望去,只見一年老和尚赤腳託缽,身後跟著一眾小和尚款款而來。
布施者見狀紛紛端正身體,兩者交接的剎那,為首的和尚目光掠過信徒的頭頂,一隻手輕輕掀開缽蓋,布施者便從竹簍中取出一小個飯糰放入缽中。施主放手的剎那,也放掉了罪孽和貪慾;受者合上缽蓋的瞬間,帶走的是食物,也是世間的紛繁和無邊的困苦。
布施捨得,誰舍誰得?
在布施過程中,有幾個當地小姑娘神情悽苦地跪在路邊,跟前擺著一個紙箱子,和尚們會將化緣得來的食物分給她們。
整個過程漫長而流暢,信仰在無聲的流淌中被無限放大。縱是我等無神論者,也被神性的偉大深深地籠罩覆蓋。
我們注意到,除了極個別的韓國遊客向和尚的缽內放了錢幣外,幾乎所有施主都只是布施米飯。皇帝心中生疑,沒有蔬菜和油鹽,和尚們如何咽得下這乾巴巴的飯糰呢?皇帝猜測他們回到寺院還會自行燒菜下飯的,後來才知他們還就是化啥吃啥,完全依靠民眾的施捨。忽然想到少林寺住持釋*永信大師做了一件超級豪華的雲錦袈裟,價值連城。這讓我們很難相信,身上堆滿金錢的大師除了研究如何讓少林寺上市斂錢,還有多少心思去鑽研佛法以度眾生?
布施是琅勃拉邦的習俗,一年365日天天如此。如今,它早已成了琅勃拉邦旅遊的一大看點,每天都會有大量遊客前往參觀參與。我們認為,這在客觀上也減輕了當地居民不少的經濟負擔。
看完布施後回去吃早飯。飯後皇帝來到二樓陽臺拉琴,與幾位遊客扎堆聊天。江女士獨自去了考安西瀑布(Tat Kuang Si waterfall)。
午飯後睡了一會兒,起床後一頓胡亂閒逛,買了些禮物準備回去送朋友。
時間尚早,我們又逛了幾個寺廟。寮國的廟裡沒有壓抑沉悶的說教,也沒有面目猙獰的兇神惡煞,有的只是繁花似錦,植物蔥翠,以及小和尚們未諳塵世,帶著毫無城府的天真微笑。見到陌生人來,他們會遠遠地看著你,然後躲開。大一些的和尚則會上來用簡單的英語跟你聊天。這種如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般的宗教,於無形中讓你接受,繼而打心底裡喜歡她。
據說,在寮國,和尚們出家比例非常高。以前出家是因為不出家可能會被人看低,如今則是因為還俗後會擁有更多的求生技能和更高的社會認同度。
晚飯我倆買了一條烤魚(重約1市斤),入口極為鮮嫩,再配上Lao beer,實在是美味異常。
與每日以飯糰果腹的和尚們相比,我們的享樂是不是有點兒過了呢?
僧人有僧人的快樂,俗人由俗人的煩惱,大可不必太過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