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裔作家黃錦鴻專訪
黃錦鴻近照
□羊城晚報記者 何晶
《山葉魚檔》作為中國最早描寫個體戶生存狀態的作品,被譽為廣東改革開放一張亮麗的名片,該作品的作者之一黃錦鴻如今已移居西班牙,不久前,他接受了《羊城晚報》記者專訪。回憶起自己當年的創作故事,他神採奕奕;談起文壇的現狀,他又有些憂心忡忡……
開個體戶文學潮流
拍成電影風靡全國
羊城晚報:《山葉魚檔》小說創作於1983年,上世紀80年代初國內文學界還處在「傷痕文學」時期,而《山葉魚檔》卻最早描寫了個體戶的生存狀態,最初您和章以武是怎樣想到一起創作這部小說的?
黃錦鴻:章以武是我在廣州師範學院的老師,但沒有給我上過課。我畢業後回到學校中文系教書,和他成為同事。我不是一個專心教書的老師,總想自己寫東西。同事之間經常在一起吹牛、講故事、對現實發發牢騷。
我媽是廣州第一批個體戶,念大學期間我沒有住校,天天回家,積累了很多這方面的感受,知道小市民的心聲就是要賺錢,賺錢並沒有不對。我媽就是賣賣小孩的零食、汽水、香菸等,收入是一個教授的幾倍。我們兩三個喜歡寫東西的同事聚在一塊吹牛,我提出這個題材有很豐富的內容可以寫。
羊城晚報:怎麼會決定和章以武一起合作的?
黃錦鴻:我家在南華東塹口市場那邊,住的是老平房,一邊是燒鵝檔,一邊是魚檔,開檔後魚腥味就直接衝到我們房裡來。小販一天到晚都在吆吆喝喝,用大刀砍案板。章以武來過我家,也知道一些關於個體戶打架的小故事。
當時也沒有明確合作不合作,但後來的確是他先寫出幾千字,想在《羊城晚報》發表,但當時的花地編輯肖荻就說,這個放在花地太可惜了,因為版面太小,肯定要刪減很多。後來章以武就和我說不如改成中篇小說,準備拿去《花城》雜誌發表。
我就把他的幾千字拿過來修改、再擴充,改好後發表在《花城》上,後來獲得了首屆花城文學獎。我和章以武有個共同的朋友叫徐康,他在珠影廠當製片。有天章以武告訴我說珠江電影製片廠看上了這個小說,想請我們去改劇本,我們就去了。我們兩人都沒有寫劇本的經驗,說好一人寫一半。劇本的責任編輯戴詠素會給我們提一些意見。電影的影響力很大程度上歸於導演張良,典型的街景、小市民的性格、心理狀態、精神面貌,導演都充分表現出來了,他選用的非職業演員非常到位,對塑造市井味都很有作用。
究竟是誰的想法
究竟是誰的作品
羊城晚報:2009年《羊城晚報》曾報導過關於《山葉魚檔》的署名問題,現在您怎麼看待這個事情?
黃錦鴻:其實在電影沒開拍前,我們之間就有些矛盾了,因為小說拿了花城獎。章以武經常對記者說創作來源是他自己的想法。在沒開拍前,我已經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但當時想著自己是年輕人,不要太計較。
後來就是覺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我認為搞文學評論的人,只要把我和章以武的文字,分別和《山葉魚檔》的文字對比,稍微學過大學文學概論的人都能辨別出究竟是誰主要創作的,因為我們兩人的文字風格不一樣。
當然,章以武也有他的作為,畢竟第一版的幾千字稿是他寫的,是他的文字在先。但是我覺得你不能老繼續編故事,說題材來源是中學學生出去做個體戶,掙了很多錢。我想說,他的這個學生就是他師院的學生我,而不是什麼中學的學生。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沒有他也就沒有我,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是我們共同的作品。這個作品對我們兩個人都很重要。
文壇不要炒冷飯
韓寒文字還很嫩
羊城晚報:您怎麼看現在的廣東文壇?
黃錦鴻:說得難聽點,我感覺整個文壇現在是後繼無人,網絡作家跳來跳去,都是趕時髦的。前年中央電視臺又放了一次《山葉魚檔》,我當年的學生給我寫郵件,說黃老師,你的片子又紅了一次。文壇沒有什麼新東西出來,所以還在吹捧原來的老東西。廣東文壇如果創作力旺盛的話,應該是好作品一波波地出來,不要不停炒冷飯。我個人對文學的要求很高。
羊城晚報:您認為好的文學作品重要的是什麼?
黃錦鴻:我認為文學要回歸到文字語言本身。各種藝術有其傳遞的媒介,比如畫畫,是畫筆和顏色。假如你用小說的形式來寫武俠故事,倒不如將這個故事作為劇本給別人拍成電影。但作為小說,語言就是傳播媒介,語言是作家最應當注意的東西。
羊城晚報:廣東省評「六十年廣東藝術60經典」,在入選的7部電影類作品中,《喜羊羊與灰太狼之牛氣沖天》也入選了,您怎麼看把當下流行的動漫也列入經典行列?
黃錦鴻:這要看究竟是從什麼角度把它評為經典,當然不能說眼下流行的東西就是經典。究竟是從什麼角度把他評為經典?是從票房,還是觀眾的評價,還是他之前的獲獎情況來評呢?也許這是個好作品,但如果僅僅因為流行而作為經典,這是經不起推敲的。有些東西曾經很流行,但一下子就過去了。
比如韓寒忽然很火,我在臺灣買過他一本書,是博客結集。裡面有些觀點很尖銳,有新意,敢說話,但我認為這也是一種流行文化。因為過去沒有人敢罵中央電視臺,沒有人敢衝擊傳統的中學教育,但是他敢,你一下覺得他擊中了你的心。但能不能說韓寒是經典呢?那當然不是。從語言表達的角度來看,他還很欠缺。在我看來,他的文字還很嫩。
何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