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覺得,一個食客的幸福無疑是生活在一個充滿美食的世界裡。世上有很多值得親自體驗的事,去尋找美食,既是一種樂趣,也是一種對未知的探求。這次遵循本心背著行囊來到順德之後,我當然要諮詢一下順德的朋友:「這邊都有哪些好吃的?」朋友聽完一臉自信又有些為難地回答道。
順德的美食太多了,花上三天三夜估計也說不完,你還得自己去找。不過,既然你愛吃魚,那麼有一道涼拌爽魚皮值得一試,那種味道,絕對讓你滿意。」聽朋友這麼說,我的心裡有些疑惑,魚皮?這個在尋常人眼裡毫無美食價值的東西居然也能做成一道菜?我很好奇,決定和朋友去嘗嘗這個會讓我滿意的吃食。
我雖然喜歡吃魚,但是對魚皮向來是敬而遠之的,這次朋友熱心推薦了涼拌爽魚皮,我雖然期待,但也有些忐忑。我們來的這家華記粥飯店雖然以各種魚類鮮粥聞名,但他家的涼拌魚皮也很不錯。這裡環境好、服務態度好、價格公道,菜品也非常實惠。一進店,裡面的環境讓人心裡甚是舒服。點好菜之後跟朋友閒聊了起來。魚皮上來時,原以為必然會有一股魚腥氣撲鼻而來,結果飄來的卻是醋香和蔥姜味,十分醒胃好聞,我心裡立刻對魚皮有了幾分好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皮,仔細看了看,發現這魚皮做得很精緻,刀工非常細,上面不帶一絲魚穿越千年的滋味肉,彈彈的,呈半透明狀。
朋友說,第一次吃,怕腥就多蘸些姜醋,味道會更好。我用魚皮又蘸了蘸盤底的醋汁,這才送入口中,果真一點魚腥氣都沒有,嚼起來非常彈牙清爽,脆脆的,別提有多爽口了!至此,我才完全相信,涼拌爽魚皮真的很好吃,它簡直就是變廢為寶、化腐朽為神奇的美食瑰寶。
鄰桌的客人見我是外地來的,便熱情地向我介紹起了魚皮的由來、做法。原來,最早將魚皮搬上桌的是順德陳村人,也就是陳添記的創始人。20世紀40年代,由於食物稀缺,魚皮便也被單獨做成了一道果腹菜。順德人所做的涼拌魚皮用料取材是非常方便的,像鯇魚、鱅魚、鯪魚等魚類基本都可以拿來做這道冷盤。做這道涼拌魚皮的時候,一般是把魚皮稍煮一下,加些蔥、姜去腥以後就可以上桌了。他還說,這種涼拌魚皮在他們這裡最好是配著艇仔粥來吃,兩者絕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吃根本難以想像出其中的滋味。
據說,涼拌魚皮還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寒衣織錦」,因為涼滑的魚皮和金黃的薑絲交織在一起,就好像金色的紗線織成的寒衣。人們都說,到了順德如果不吃魚皮那就白來了。就連美食散文家沈宏非也曾經說過:「廣東人是吃魚皮的行家,順德傳統小食爽滑魚皮即粵人的魚皮傑作。」《食在廣州》一書也曾評論涼拌爽魚皮是「粗料精做,化腐朽為神奇」的典型菜品。
感謝了熱情的鄰桌食客之後,我便專心地品起了這道一開始並不被我看好的美味。午後的陽光添了幾分意懶,穿過酒樓的玻璃窗灑在了我的面前,斑斑點點的光耀似乎將我拉離了喧囂的城市,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我的思緒也慢慢地飄遠了。
對於順德來說,我只是萬千遊人中的一個;對於熱情的鄰桌食客而言,我也只是一個與他有一面之緣的過客。也許在以後的人生裡,順德的風景只是殘留在我腦海中的一段記憶,但我相信,涼拌爽魚皮一定會在這段記憶裡留下最深刻的一筆,不僅因為它的美味,還因為它蘊含著的順德人變廢為寶、化腐朽為神奇的智慧。
到了順德,千萬別忘了去品嘗這道魚皮菜。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去陳添記的小店排個號,嘗嘗最正宗的味道,或者可以如我一般,去容桂街的酒樓裡品嘗,也別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