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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創投風潮乍起,創業公司如恆河沙數。「挖金賣水」,一時間創業孵化器也變得鋪天蓋地——就像母雞孵蛋一樣,創業孵化器為初生企業提供基本的物理空間和相關服務。
其中,大部分的創業孵化器有創業培訓、股權投資、創業指導、品牌宣傳、法律服務等等多方面的服務。一般來說,其提供的服務越優質,越能提高該創業孵化器的檔次。
曾經,創業的風潮不僅席捲諸如「北上廣深」等傳統「創業高地」,更是波及到三、四、五線城市。而如今,在這些中小城市的創業公司大半已經倒下,在屍骨累累的背後,更是非創業孵化器的無限悲傷。
老吳是一家民營孵化器的創始人。2016年,他目睹了中關村創業大街的輝煌,立志要將中關村模式照搬至家鄉。為了學好中關村的經營模式,他往返於北京各大孵化器,他的筆記有厚厚一摞,在人頭攢動的中關村創業大街街道上。彼時,他的腦海裡浮現的是未來臨沂的繁榮景象。
時過三年,老吳卻變得有點灰心,他如夢初醒,自己所從事的事業正面臨著巨大挑戰。
老吳是個縮影,他所代表的,是大多數非一二線城市的孵化器當下所面臨的尷尬。
非一二線城市的孵化器之殤
挑戰之一是,人們發現,自己所在的城市壓根複製不了「北上廣」模式。
「我過去可能真的想的太好了,實際做,並不是那麼回事。」老吳對鈦媒體這樣說。臨沂的生活很傳統,傳統到當地人至今也不認為創業這件事是件「靠譜」的事。
當地人依舊認為在事業單位、國營企業上班才是體面的,而創業的人,十有八九是騙子。這樣的意識也連累了創業服務機構,通常,民營孵化器和大多數創業公司一樣,在當地也不受到認可,相比較之下,大家更希望去政府所設立的園區或者孵化器工作。
此外,項目良莠不齊,科技含量低。有時候為了滿足入駐率和烘託人氣,運營人員時常會降低入孵標準,從而導致孵化器內創業項目水平參差不齊。
另外,老吳意識到,2016年開始他就不應該照搬中關村模式。他一直認為,利用這三年,應該抓住一波創業浪潮,但如今,他即將竹籃打水一場空。
實際上,老吳的錯誤不是個例。關於這一點,王化深有體會。作為山東的一位農副產品經營者,他考慮過將公司搬到孵化器,想去感受一下「新鮮」。但很快,他就放棄了。「我看到的,是很多年輕人標榜自己是山東的阿里,山東的騰訊,我覺得自己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王化明顯是個異類。平常被日頭曬得黢黑,他最擔心的,是怎麼更好地把農副產品賣出去。
實際上,在中小城市甚至小城鎮的在孵化器中,客戶大多是當地大學生創業者。和全國各地的大學生創業者一樣,他們缺乏經驗,幾乎沒有項目甄選能力,企業的管理銷售能力。再加上公司成立伊始,其市場定位過於「高大上」,讓其中大多數項目沒能活過18個月的生死線。
面對大學生,孵化器經營者的心裡可謂五味雜陳,既興奮又表示同情。開心的是,大學生是孵化器的客戶,能為孵化器提供收入;而另一方面,經營者們只能看著這些大學生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試錯。
客觀地說,大多數孵化器的現金流來源是不穩定的,甚至是不可持續的。
對於大多數大學生創業項目而言,過了幾個月的新鮮勁,由於訂單缺失,往往面臨倒閉,對於他們而言,甚至連孵化器的水氣電暖費用都要捉襟見肘。
倒閉潮背後的根本原因
這兩年,對於孵化器而言,生意更不好做了。有行業從業者發現,身邊的同行也一個個地倒閉,園區和孵化器這門生意開始出現拐點。
一方面,大學生們也開始對創業失去熱情。另一方面,孵化器們開始失去補助。
「你覺得新能源是補助,那我告訴你,絕大部分孵化器也是靠補助的。」張觀對鈦媒體這樣說。其實,從孵化器模式出現開始,政策補助就如影隨形。甚至,有人專門就是為了補助而做的這門生意。
補助是一把雙刃劍,也是無奈之舉。
一方面,補助培養了運營人員的「惰性」。另一方面,由於不能靠服務來獲取現金流,服務水平長期脫離市場需求,讓非一二線城市的孵化器長期發展落後。有投資人告訴鈦媒體:「大部分孵化器仍局限於房屋租賃費用減免、物業、創業初期企業工商稅務諮詢等基礎服務,不能滿足創業者對資金、技術平臺對接、高校院所合作等需求,增值服務能力不強,沒有明確的創業服務特色和發展規劃方向。」
除此之外,孵化的項目同質化問題嚴重,讓地區生態陷入同質化競爭怪圈,難以培養自身核心競爭力。
生存模式過於單一,讓絕大部分非一二線城市的孵化器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在與大城市競爭的「生態位」中,這些地區並沒有人才、文化、投資、產業配套等資源。有投資人甚至坦言:「我們不會投那麼遠的公司,怎麼盡職調查啊,來回兩天沒了。」
另外,對於眾多非一二線城市來說,當地的創業服務並不完善。有人透露,當地的人事和相關部門只是「象徵性」地做了一些培訓。培訓完發證,拿到證的那一刻仍然懵懵懂懂。對於地區性孵化器來說,管理人員沒有深入思考孵化器的發展方向和特色化建設,基本都是根據政府政策要求來建設孵化器,有很多孵化器的運營者已經偏離了孵化器健康發展的良性循壞方向,從「服務創業群體」轉變成「服務政府政策」的盲從者。
由於環境相對閉塞,非一二線城市的孵化器中的公司缺少和外界交流的機會。由於孵化器自身運營主體不同,讓本地項目的交流也變得越發困難。更多的創業者被迫選擇「單打獨鬥」,而在瞬息萬變的市場競爭中,缺少有效的市場信息和相關決策,讓本來不錯的創意白白浪費了時間窗口。
最後,創業者的自身素質最終限制了創業項目的發展。
一些人評論大學生創業者:「你學的工商管理,但你沒經驗,管個屁的管理?!」沒有實際經驗,讓初生牛犢們折戟沉沙,然而這還不是最壞的,最壞的是,年輕的創業者們根本找不到良師益友。
還有,一些孵化器在實際運營過程中,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不利於創業者的事件。例如,有些孵化器會明碼標價以辦公場地為由佔據創業公司股份。一些創業者認為,這和「搶劫」無異。
一系列的問題加劇了創業文化的凋零,紛至沓來的稻草最後壓垮了幾乎所有創業孵化器。
求變中的孵化器與未卜之路
在種種壓力下,「老吳」們開始求變。
最近,老吳拿到了青島市一個瀕臨倒閉的孵化器的運營權。捨棄了原先的模式,他開始試水網紅帶貨的模式。一位副縣長身先士卒的嘗試讓老吳尋找到了信心,他本能的意識到,政府層面正在開始認真反思這個問題。
「我們之前錯在哪裡?是沒有因地制宜。」不論是臨沂、濱州還是青島,本就是農副產品輸出的原產地。也只有將本地優勢和網際網路結合,才能將價值實現最大化。
老吳把最後的希望賭於此。
王化則搬出了孵化器,選擇了一個更便宜的地方開始辦公。這些年,談起自己所從事的事業,他覺得非常惋惜,本地所生產的稻米屬於「套牌加工」行業,從家鄉打米後要送到五常,在當地加工後成為「五常大米」,在這個過程中,他只能收到很微薄的利差收入。王化和朋友們本想來孵化器尋找機會,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也看到了問題所在。
似乎,孵化器也應該具有特色,甚至「一村一品」。供應鏈和孵化器似乎在此一拍即合,在他們眼中,也許已浮現了另外一個藍圖。但似乎,和老吳一開始的故事一樣,他仿佛又落入了另一個「怪圈」。
實際上,直播+帶貨+供應鏈模式並沒有那麼簡單,對於「老吳」們來說,這也許是另外一種照搬中關村模式的故事劇本。且不說當地產品到底有沒有「網紅」潛質,單就MCN打造網紅的方式方法就夠孵化器喝上一壺。
粉絲即流量,流量又是帶貨的基礎,在頭部網紅強勢當道的今天,留給中尾部的從業者仍然是一道鴻溝。
選擇轉型後,留給創業孵化器的路遠不是期望般的星辰大海,可謂前途未卜。活在「非頭部」的網紅們就猶如非一二線城市的孵化器一般,一直鮮有人關注他們的生存狀況。但不得否認的是,正是他們構成了整個創業孵化器市場的主流。(本文老吳、王化、張觀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