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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周、春秋時代,車戰是戰爭的主要形式。在記錄這一時期戰爭的史籍中,用以描述戰鬥規模的作戰單位,多以戰車的數量單位「乘」來表示。比如《詩經·小雅·採芑》中記載周宣王派方叔出徵時所展示的軍事實力:「方叔涖止,其車三千」,三千乘戰車的出徵規模,在當時來說已屬非常大型的戰爭。
其實一「乘」的作戰單位,不單指一輛戰車,應還包括戰車上的「甲士」和車下配合「甲士」作戰的「步卒」。按照《周禮義疏》的說法,當時一輛戰車上配備三名「甲士」、七十二名「步卒」:「彼革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
車上這三名「甲士」是作戰的主力,在決定車戰勝敗中起到重要作用。其中一人負責駕車,稱作「御」;一人拿著弓箭站在左側,負責射殺敵人,稱作「左」或「車左」,因為左邊的位置較為尊貴,所以「車左」是一車之長,負責指揮;一人拿著戈、矛站在右側,稱作「車右」或「戎右」,要求有勇力,負責與敵人近距離交戰、保護御者與車左安全、車遇險阻時下車排除障礙等。
御者、車右在車戰中的重要地位在春秋時期,諸侯之間互相徵伐的車戰開始頻繁出現,而幾乎在每次的重大戰事中,都有御者、車右的名字出現,而且是在史籍中加以重點記敘。比如記錄秦國與晉國爭霸過程中的重大戰役「殽之戰」,《左傳》中沒有對戰爭場面進行細緻描寫,反而將御者、車右的名字單列出來:
梁弘御戎,萊駒為右。夏四月辛巳,敗秦師於殽。在這裡出現的梁弘、萊駒,就是為晉國主帥駕戎車(即戰車)的御者和主要負責與敵人近距離交戰的車右。從對其名字的記錄,可以看出他們在整場戰爭中所處的重要地位。
實際上,能夠在戰爭中擔任主帥戰車上的御者、車右一職的,無一不是在本國政治舞臺上擁有著尊貴身份。比如再看齊國與晉國在鞌地的一場戰爭,為雙方主帥駕車的邴夏、解張,分別是齊國和晉國的大夫,雙方主帥之車上擔任車右一職的逢醜父、鄭丘緩,同樣是在本國身居大夫高位。
御者、車右在戰爭中的重要地位,還體現在戰功賞賜方面。比如關於春秋時期晉國趙夙、畢萬兩個人的晉升記錄:
晉侯作二軍, 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左傳》)在隨同晉侯出徵過程中,趙夙負責駕車,畢萬擔任車右一職。當打了大勝仗之後,晉侯論功行賞,不但分別賞賜給趙夙和畢萬封邑,還將他們提拔為大夫,此賞賜力度不可謂不大。雖然沒有細說這二人在徵伐中的具體表現,但由此賞賜力度也能看出,御者和車右對取得戰爭勝利起到的重要作用。
與御者、車右的相關因素,對春秋時期車戰勝敗起到了重要影響在《左傳》等史籍中,關於春秋時期發生的較為重大的爭戰描寫中,不止一次地出現了對御者、車右的形象刻畫,並將他們的言行,與戰爭的勝敗進行聯繫。由御者、車右之職責,以及他們在春秋車戰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可以對當時影響戰爭勝敗的因素加以分析。
春秋時期的政治活動中心,多集中於黃河中下遊的平原地帶,諸侯之間的爭霸,多發生在這種有利於戰車馳騁縱橫的地域內。同時,戰場的覆蓋面也相對較小,主要在兩國的邊境處,在戰車的衝鋒下,多在較短的時間內決出勝負。
比如在春秋時期的幾次重大戰事,都發生在平原地區。齊國和魯國的長勺之戰,發生在長勺,即今天的山東萊蕪以北;晉國和楚國的城濮之戰,發生在衛國城濮,即今天的山東鄄縣西南 ;以及後來戰國時期齊國和魏國的桂陵之戰,發生桂陵,即今天的河南長垣西北;等等。
在先秦兵書《六韜》中,就指出車戰中「貴知地形」的重要性,並列舉了容易導致車戰失敗的十種「死地」:「往而無以還者,車之死地也;越絕險阻,乘敵遠行者,車之竭地也……此十者,車之死地也。」比如地面有積水、土面泥土粘滯等情況,在車戰中都屬於「死地」,要儘量避開。
在作戰中,御者的作用,就是使戰車不但要避開「死地」,還要為指揮官、車右創造有利的進攻時機,這樣才能發揮「乘」這種作戰單元的威力。要達到良好的協同作戰效果,就需要御者具備較高的駕車技能,比如前進、後退、左旋、右旋等動作,如果不能嫻熟地應變戰場上的突發情況,必然也會影響到車上指揮官和進攻主力車右的作用發揮甚至生命安全,也就會影響到整體戰局的發展。
比如在晉國和秦國的一場戰爭中,晉國國君選定了大夫步揚為御者,為自己駕戎車。大夫慶鄭就對步揚駕馭非本地之馬提出了擔心:
今乘異產以從戎事…… 進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左傳》)慶鄭所擔心的,是步揚在駕車時出現不能根據戰場變化而前進、後退或轉彎;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晉國國君必定悔之晚矣。
而戰事的發展,正如慶鄭所料。秦晉兩國正式在韓原開戰後,晉國國君所乘的戰車,在關鍵時刻陷進了泥濘裡,在原地打轉不能出來,「戎馬還濘而止」(《左傳》)。晉國國君因此而成了秦軍的俘虜,「秦獲晉侯以歸」(《左傳》)。
由晉國國君被俘、晉軍失敗的原因可以看出,戰車的失利,在春秋時期的戰場上直接影響了整場戰爭的成敗;而戰車的作用發揮,則直接與地形和御者相關。
《左傳》中有「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之說,「戎」即是戰爭。在徵戰之前,對於確定由誰擔任御者、車右這樣的大事,都要以佔卜的形式來確定。
比如上述晉國與秦國在韓原的交戰,戰前就對由誰擔任車右一職進行了佔卜,「卜右,慶鄭吉」(《左傳》),佔卜的結果,是慶鄭適合擔任,為吉兆;但晉國國君不太喜歡慶鄭,就沒有按照佔卜結果進行任命,而對隨後的戰敗結果之記錄,也能看出當時記錄者在對晉國失敗原因進行分析時的導向。從該事件中也能看出御者、車右之職在國君心目中的重要份量。
再如另一場發生在公元前589年的晉國與齊國戰爭中,《左傳》中記錄了御者、車右決定戰爭勝敗中的作用。在此次交戰中,晉國的主帥是郤克,為郤克駕車的御者是解張,車右是鄭丘緩。
雙方開戰後,主帥郤克被箭射中,流血不止,依舊忍痛擊鼓,實在忍不住了,說道:「餘病矣!」這時候,御者解張怕主帥洩氣,在一旁打氣:「自始合,而矢貫餘手及肘,餘折以御,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吾子忍之!」意思是說,我也早就受傷了,手肘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車輪,戰事到了如此關鍵時刻,哪裡敢說「病」字?您還是忍痛繼續指揮作戰吧!車右鄭丘緩也在一旁說:「自始合,苟有險,餘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意思是說,自打開戰,每遇險阻我都不畏生死下去推車,您難道看不見嗎?您卻說「病」!也是對主帥起到了激勵作用。
御者解張接下來的話,進一步詮釋了主帥之戰車在發揮作戰單元攻擊實力中的作用:「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擐甲執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就是說主帥之戰車上的旗鼓,是整個軍隊的指揮中心,決定著全部兵士的進退;車上的指揮者,不能因為個人身體之痛而置勝敗大事於不顧,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發揮主帥之指揮作用。
御者解張不僅用語言激勵主帥,而且用行動予以協助:「左並轡,右援枹而鼓,馬逸不能止,師從之。」他用左手把控著韁繩,騰出右手來,替主帥敲起戰鼓,鼓舞晉軍士氣。駕車戰馬狂奔起來,晉軍緊跟著主帥之車衝鋒,一舉將齊軍衝垮,「齊師敗績」。
在這場戰爭中,主帥戰車上發生的御者、車右與主帥之間的對話和行動,可以看出御者、車右在作戰現場所起到的協助指揮作用;可以想像,如果沒有他們所發揮的作用,這場戰爭就應是另一種結果。
在春秋時期的諸侯爭戰中,還存在著周禮制度中的禮義道德約束,正如 《司馬法》所言:「成 列而鼓,是以明其信也 」。按照當時的作戰規則,只有當雙方列好作戰陣列後,才能開戰。
比如發生在公元前638年的宋國與楚國之間的戰爭,宋國國君沒有趁楚軍渡河的時候進行攻擊,而是等到楚軍全部渡河完畢、列好陣勢後,才下令向楚軍發起進攻。雖然此戰以宋國失敗告終,但也從中反映了當時中原諸侯在車戰中對「禮」的重視。
所以也能從中看出,春秋時期車戰中所運用的戰術,是與當時對「君子」的定義相一致的,比如講信用、講仁義等,即《左傳》中記載的宋襄公之言:「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意即在戰場上不傷害已經受傷的人,不俘虜上年紀的人。
在這樣的作戰環境下,相當於主帥之重要助手的御者、車右,想要在戰場上發揮決定勝敗的作用,不但要具備高超的駕車、作戰等實戰技能和超常勇力,還要具備深厚的禮儀文化底蘊,對雙方作戰、兩國外交等相關之「禮」能夠熟知並運用到實戰中。
比如在晉國與楚國的一次戰事中,正因楚國主帥之車上的戎右(即車右)攝叔熟知禮法、善於言辭,才解除了楚軍被追擊的危險。據《左傳》記載,此次戰役是楚軍失禮在先:
楚子又使求成於晉,晉人許之,盟有日矣。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許伯曰:「吾聞致師者,御靡旌摩壘而還。」樂伯曰:「吾聞致師者,左射以菆,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攝叔曰:「吾聞致師者,右入壘,折馘,執俘而還。」皆行其所聞而復。楚國與晉國已經定好了會盟的日期,但楚軍又臨時做出了向晉軍挑戰的動作:楚軍的主帥樂伯射殺晉人,戎右攝叔殺入晉營,抓了晉軍俘虜出來。如此一來激怒了晉軍,晉大夫鮑癸率領晉軍追殺而來,楚國樂伯左射馬右射人,使晉軍不能近前。但箭的數量有限,僅剩一支箭時,樂伯將箭射向了一頭麋鹿,讓攝叔將麋鹿獻給晉軍主帥鮑癸。
看這位知禮善辭的攝叔,是如何說的:
以歲之非時,獻禽之未至,敢膳諸從者。(《左傳》)這是向晉軍示弱的委婉表達,意思是,因為今年還未到時令,應當獻上的禽獸不能獻上,謹以此物慰勞晉軍諸位將士。而晉軍主帥聽聞此言後,感嘆道:
其左善射,其右有辭,君子也。(《左傳》)也就是誇讚楚軍的車左(即樂伯)精於射箭,車右攝叔擅於辭令,都可稱之為君子。正是有了對楚軍車右之言辭的認可,晉軍才不再對楚軍進行追殺,這與車右攝叔在實施示弱戰術中的作用是密不可分的。
再如齊國與晉國的一場戰爭中,在齊頃公遇到被俘的危險時,在齊頃公車上擔任車右一職的逢醜父,便與齊頃公換了位置。晉軍追上來後,誤將逢醜父當成了車上的主帥齊頃公,將其俘虜,而齊頃公剛得以逃脫。這一假冒戰術的實施,也離不開車右對主帥的忠誠度。
結語
春秋時期的車戰特點,使御者、車右在車戰中具備了重要的地位,也對他們的個人綜合能力提出了相當高的要求。同時,正因御者、車右在車戰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也使他們在戰爭中的表現,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戰爭的結果;並且,影響御者、車右個人能力發揮的諸多因素,也同時成為影響這一時期車戰勝敗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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