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樓夢中,有幾個人被公認為情商低,一個是尖酸刻薄的林黛玉,一個是常做蠢事的趙姨娘,還一個則是心直口快的晴雯。
然而在我看來,黛玉的情商其實並不低,她不介意妙玉對自己的嘲諷,知道體貼婆子忙著小賭怡情,還會給小丫鬟抓錢。除了早期因為沒有安全感,經常對寶玉無理取鬧之外,我不覺得黛玉在情商方面有什麼缺陷。
趙姨娘確實做了很多蠢事兒,但她做的事都是有自己的明確目的,要麼就是坑害王熙鳳和寶玉,要麼就是想方設法佔便宜,與其說她情商低,不如說她人蠢。
只有晴雯,是實實在在的情商低。
晴雯的情商低到什麼程度呢?
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瘋流,美優伶斬情歸水月》有這麼一段:
方欲說時,只見幾個老婆子走來,忙說道:「你們小心,傳齊了伺候著。此刻太太親自來園裡,在那裡查人呢。只怕還查到這裡來呢。又吩咐快叫怡紅院的晴雯姑娘的哥嫂來,在這裡領出她妹妹去。」因笑道:「阿彌陀佛!今日天睜了眼,把這一個禍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淨些。」
顯然,在大觀園裡老婆子們的心中,晴雯是一個禍害妖精,把她攆出去就是老天開眼。
作為賈母送給寶玉的貼身丫鬟,晴雯在賈府下人中的地位其實是很高的,正常情況下大家應該巴結都來不及,為何卻一個個巴不得趕緊把晴雯攆走呢。
我們當然可以找各種理由給晴雯解釋,證明晴雯品行高潔而她們內心骯髒,但這改變不了晴雯在下人圈子中人緣不好被排擠的事實。
晴雯人緣為什麼這麼不好,書中也通過晴雯與人的多次衝突來體現了出來。
第二十二回,大觀園裡辦餞花會,大觀園裡的丫鬟們也跑出來玩,晴雯路上看到怡紅院的小紅。晴雯是大丫鬟,小紅是小丫鬟,晴雯擺譜問小紅活兒幹完沒有。小紅是賈府管家林之孝的女兒,雖然地位不高,但是能力出眾,一頓噼裡啪啦答得滴水不漏,還特意說明自己正在給當家的鳳姐跑腿。就這幾句對話,竟然惹得晴雯發怒,把小紅一頓罵,說她想攀高枝。這很典型就是不會做人了,人小紅在怡紅院地位是不高,但家裡關係擺在這裡,不說和她搞好關係,何必這麼明顯得罪人呢。連脂硯齋都看不慣了,在這段點評了一句「管家之女,而晴卿輩擠之,招禍之媒也。」
然而,更厲害的還在後頭,第六十三回,小紅她們,也就是管家娘子林之孝家的帶人到怡紅院查夜班,等人走後,晴雯又是一頓牢騷:
這位老奶奶那裡吃了一杯來了,嘮三叨四的,又排場了我們一頓去了。
不要說這是在怡紅院內部說的話,就紅樓夢描寫的賈府,那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到處都是耳報神,我敢斷定,晴雯背後吐槽林之孝家的話,一定會被傳出去。你說小紅和林之孝家的這對母女在家裡內部交流的時候,會給晴雯什麼評價?
還有,第五十二回,怡紅院的墜兒偷了平兒的手鐲,平兒為了寶玉的名聲,決定事後隨便找個由頭把墜兒打發出去就算了。爆脾氣的晴雯知道後,急著自己先動手了,用簪子戳墜兒的手,又叫墜兒娘把她領出去。雖然墜兒確實做了壞事,但實話說,我看書看到那裡都覺得晴雯有點過分,為墜兒感到心疼了。如果僅僅是如此,還只能說明晴雯眼睛裡容不得沙子,但我們再仔細看看晴雯攆墜兒出去的理由:
寶二爺才告訴了我,叫我告訴你們,墜兒很懶,寶二爺當面使他,他撥嘴兒不動,連襲人使他,他背後罵他。
看來晴雯是把平兒的話放進心裡了,沒有說墜兒手腳不穩偷東西。但是話說回來,就這給出的理由,也無非就是懶,罵人這點小毛病,並沒有原則性問題。試問誰上班不划水,誰背後不罵人?在不知墜兒偷手鐲內情的人看來,晴雯這種行為,和蠻橫無理又有什麼區別呢?
上面簡單說了一些晴雯和他人衝突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情商低,其實,晴雯還經常自己挖坑自己跳,下面我們隨便說幾處。
第一次,三十一回,晴雯把扇子給弄斷了,寶玉心情不好說了她幾句,晴雯就馬上發飆:
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麼著了。何苦來!要嫌我們就打發我們,再挑好的使。好離好散的,倒不好?
後來吵大了,寶玉真的準備去回王夫人要把晴雯攆出去的時候,晴雯又是這麼說的:
我多早晚鬧著要去了?饒生了氣,還拿話壓派我。只管去回,我一頭碰死了也不出這門兒。
可能女人吵架就是這樣吧,我都不想點評了。
第二次,五十一回,晴雯偶感風寒,按照賈府規矩,她應該搬出去養病,以免傳染他人。寶玉體貼晴雯,讓晴雯瞞報,晴雯不聽,很自覺的向上呈報了。結果,李紈傳話要晴雯出去治療,晴雯又氣得大發牢騷:
我那裡就害瘟病了?只怕過了人!我離了這裡!看你們這一輩子都別頭疼腦熱的。
規矩就是規矩,叫你瞞著不聽,報上去了讓搬出去又要罵。看看襲人,被寶玉一個窩心腳踢傷後,寶玉要去請大夫還知道囑咐偷偷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第三次就比較嚴重了,不那麼嚴格的說起來,晴雯被攆出去,罪魁禍首還是她自己。第七十三回,寶玉得知賈政第二天要查問功課,慌得連夜磨槍補習功課,恰好芳官說看到從牆上跳下一個人。一心為寶玉著想的晴雯,靈機一動,讓寶玉裝病,說是被嚇著了。為了讓人相信寶玉不是裝病,甚至故意鬧得滿園風雨,然後引起了抄檢大觀園等事件,導致晴雯最終被攆出去。
當然,晴雯被攆,本質上還是因為得罪人太多在王夫人面前說她壞話,以及長得像林黛玉本能就讓王夫人反感。但必須承認的是,正是晴雯藉機發揮讓寶玉裝病的這個事情,才讓衝突最終爆發。
不知道晴雯臨死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正是因為自己為了寶玉能輕鬆點小題大做節外生枝,才驚動高層導致自己被攆。如果想到了,又會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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