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老黃瓜挨頓臭罵
先交代信陽光州人哪來的,好知道為什麼吃老黃瓜會挨罵。
我們家族是江西移民,南昌的人,河南信陽的江西移民,老根在南昌瓦西壩。據《四庫全書·明史紀事本末卷七十五》記載:
十二月初十日乙酉,賊闖王、操數十萬,圍光州,舁大炮二十座,攻城,燃二炮,城崩。城中頃刻火作,賊乘而入,官吏士民,屠僇無遺。
說的是明朝末年,李自成血洗豫南,製造了無人區。直到清朝康熙年間,朝廷為恢復生機,調用軍隊組織完成大移民。我們祖上就是從鄱陽湖的瓦西壩上船,經由長江到淮河,在光州登陸,分赴各縣。
古光州就是現在的信陽潢川縣。
古光州的地理概念,包括潢川、固始、商城、新縣和光山。據說潢川要和光山合併,再稱光州。江西移民主要分布在這一片,不是全信陽。這一帶的飲食習慣,至今仍然是江西風格,蔬菜瓜果喜嫩不喜老。
所以吃老黃瓜要挨罵。
那還是小學期間,暑假在菜地跟著幹活的大人們玩。我家族自遷徙過來就是菜農,種菜為生,所以就對蔬菜瓜果格外熟悉,知道怎麼種,更知道怎麼吃。
那時生產隊集體勞動,歇畔(工間休息)有大人捉弄我,指著黃瓜地裡一根老黃瓜,說你要能把它吃完,我放工了給你掏窩麻雀。小孩子受不得寵,二話不說就去摘來大吃。父親塘邊洗手回來看到,立馬發火:「作敲(找揍)啊?吃這個」。原來老黃瓜是留的種,被我啃一個。挨著罵,周圍哄堂大笑。
為什麼都不吃老黃瓜
本來我們那裡不吃老黃瓜。
光山人從沒聽說吃老黃瓜的,當地有句老話:「黃瓜吃嫩,菜瓜吃老」。夏季用作蔬菜的瓜,就三種:瓠子、黃瓜和菜瓜。瓠瓜不說了,打湯、清炒、燉肉、包包子卷篙煎,都好吃得很。菜瓜和黃瓜只做菜,還涼調為主,不參與燉肉,也不包包子。
老黃瓜皮糙肉酸很不好吃。
菜瓜有個特點,嫩瓜階段不好吃,帶著淡淡的苦味。長老了卻有了甜瓜的風味,多遠聞到甜瓜的香,吃著也是甜瓜的甜。黃瓜正相反,越小越好吃,味道帶奶香。長老了,還沒見黃色,我們就不吃了,嫌老。老黃瓜好有一比,皮糙肉酸不好吃。光山夏天溼熱,黃瓜只做涼調,不炒不燉。老黃瓜涼調,還要削皮扒瓤,麻煩不說,做好了酸不唧唧沒人吃。
最愛吃的黃瓜「囝」。
若把黃瓜一生劃三個階段,菜場賣的算是正常黃瓜,沒長大的叫乳黃瓜,光山叫它「黃瓜囝(當地讀捺nā,用到小孩子讀eā)」。再就是老黃瓜,通體金黃。其中最好吃的是剛開花的胚胎級,只是太小捨不得吃。通常吃寸多長的,俗稱「小囝的吉娃」。口感不僅脆嫩,充滿乳香,植物性的乳香。這個味道沒有吃乳黃瓜豐富經歷的不知道,一旦入港定會吸髓知味。
嫩黃瓜好吃在哪裡
這裡有人專賣乳黃瓜。
鄭州市中牟縣是個不起眼的小縣城。可是縣城裡有著一個東北人群體,成了中牟老住戶。還是解放初期治理黃河,國家派駐的水利工程施工單位,叫管道局,全部東北人,攜家帶口在此定居了。這個群體至今保留著自己的飲食文化,譬如種黃瓜,還是東北品種。幸運的是他們種黃瓜不用生長素什麼的,任瓜條自然生長,不直溜的很小就摘了,每天早市有賣。本地人還不知道這東西的好,買家不多,也就我見著就清場,搞得賣瓜老太太見我多遠都打招呼。
我都生吃為主,兼做涼調。
整個夏天,我的主要水果就是黃瓜番茄,杏桃隨季。每天早飯後洗一點,放在書桌上,想到了吃一根。再就是偶爾調個涼菜,這瓜太嫩,經不住刀拍,只可以輕輕拍下。如果用一般拍黃瓜的力道,一下就拍得找不著。然後拍幾個蒜瓣,生抽和小磨油調了。
老黃瓜怎麼才能好吃?
從那次吃老黃瓜挨罵,我一直對老黃瓜有惦記,覺得黃瓜跟人正相反,越老越好看。個也壯大,是正常黃瓜的幾倍,顏色鮮亮,通體金黃。想來「黃瓜」的名字定是因此而得,所以凡是有人問我,說黃瓜是青色的,該叫青瓜,為何叫黃瓜?我都讓他找來真正的黃瓜看看。
老黃瓜生著吃,味道確實不咋樣,煮熟好吃不呢?我也在關注老黃瓜菜譜,可是沒找到美味級別的,大都是當它調理身體的吃。可見還是不好吃,起碼味道不很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