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紀合
小時候,祖母給我講故經,說麻雀和燕子對話,麻雀說燕子:「你住的高樓大廈,我住的牆縫柯叉,你穿的綾羅綢緞,我穿的麻布衣衫。」在我的印象裡,只有富裕人家的深宅大院裡才有燕子築巢壘窩,象我們小門小戶的茅屋裡,燕子是不會光顧的。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那是1964年的春天,一連幾天,一對紫燕在我家院子裡追逐嬉戲,一會兒落在樹梢上,一會兒落在房簷上,有時還會大膽地闖入堂屋進行偵察。那響亮的鳴叫聲給簡陋的院子帶來了不少的生氣。我在屋簷前的臺階上做作業,望著鳴叫的燕兒投去深情的眼光:老師多次告訴我們燕子是益鳥,要予以保護,多麼的希望它們能夠常來我家做客。
那天放學後,我發現紫燕在堂屋的梁上銜泥壘窩。「啊,燕子住到我們家了!」我高興得歡呼起來。我搬來小凳,坐在門口專注的看著燕子壘窩——不知從什麼地方銜來柴草和著的泥,一口一口按順序細心排列,兩隻燕子你來我往,每到把銜回的一口泥做完工後,都會在衝向藍天的剎那間發出一聲歡快的叫聲。鄰居二大爺說「燕子築巢,吉祥之兆。」
一個星期左右,燕子窩壘成了,呈半圓的碗狀,如一件工藝品。兩隻燕子站在窩上,相互梳理著對方的羽毛,呢喃細語,好像是致以勞累後的問候。此後它們又銜來絨草、羽毛,築成了養育兒女的溫床。忽然一天,鳥巢裡傳出了微弱的喳喳聲,祖母告訴我燕子孵出小燕子了。
老燕子一共孵出了五隻小燕子。每天天不亮,小燕子的飢餓聲把我從睡夢中吵醒,老燕子就投入了緊張的覓食戰鬥,無論颳風下雨穿梭不停。起先小燕子非常醜陋,瘦瘦的身軀挑著一個大腦袋,只會張開稚黃的嘴巴搶食,後來慢慢地長出了羽毛,再後來身上有了光澤,十分的討人喜愛。只是可憐一對老燕子一天到晚不得停歇片刻,五個兒女伸長了脖子吵鬧著討食,一個老燕子從左邊按順序逐個喂,一個老燕子從右邊按順序逐個喂,毫不厚此薄彼。
一天,一隻小燕子從窩裡掉到了地上,老燕子急得飛進飛出,悽慘、急切的叫聲把祖母從灶房裡喚了出來。祖母拿起燒火棍趕走了虎視眈眈的小花貓,讓父親搭梯子把小燕子送回了燕巢。經過一個月的辛勤哺育,小燕子日漸肥碩,而老燕子卻羽毛凌亂,呈現羸弱之狀。小燕子出巢了,老燕子領著它們學習飛翔,慈愛地梳理羽毛,院子裡老燕小燕上下翻飛,相互鳴叫,煞是熱鬧。
不知那一天,小燕子出去學飛後再也沒有回來,祖母說小燕子出窩了,它們另覓巢窩去生兒育女去了。晚上兩隻孤獨的老燕子很久都在嘰嘰喳喳傷心的呢喃,我想它倆是不是擔心剛獨立的兒女能不能適應新的環境,能不能博風擊雨去面對以後的日子。不久,老燕子又孵出了一窩小燕子(那年這對老燕子共孵出了三窩小燕子)。
此後,燕子年年如期而至。為了方便燕子的出入,父親給房門上專門開了個天窗(這真是「燕子來時不閉門」啊),給鳥巢下吊了一個盛糞便的紙盒,形成了人與鳥和諧相處的景象。
自從燕子築巢以後,我們家的日子一年好過一年,先是身體一直不好的母親日逐健康,再是我的學習成績穩步上升。再後來要蓋新房,我們把時間選在了燕子南歸的冬天,並在房梁上釘了兩個釘子,繃上繩子,方便來年燕子築巢。祖母說燕子給我家帶來了好運,我說是共產黨和改革開放的政策給我們帶來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