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們 - 貓兒們 第A08版:悅生活 20160224期 濟南日報

　　

□朵朵
　　時隔多年，我腦海中仍留著那麼一個畫面——午後的家屬院裡空無一人，直射的陽光透過細密的樹葉灑落在地，化成斑駁瑣碎的光影，四下裡寂靜無聲，沒有一絲風。這時，一隻雪白的貓，邁著從容而優雅的步伐，無聲無息地穿過我的視線。
　　那年夏天起，院子裡忽然多出幾隻流浪貓，不知從何而來，嘯聚於此，來去如風。住在大院裡的人們總是行色匆匆，似乎也沒有誰介意過它們的存在。
　　一天清晨醒來，我拉開窗簾，不經意地朝下望去，發現有兩隻雪白的貓，姿態安詳地並排蹲坐在車棚頂上，立著耳朵，盤著尾巴，一副冥想的樣子。它們在想些什麼？是遠方的故友？抑或是漣漪往事？又或者僅僅是面對天空發會兒呆？無從知道，不過在四周綠樹的映襯下，他們的身姿格外有幾分景致，於是我抄起身邊的手機，咔嚓拍了一張。一隻貓聽見動靜，回眸張望，目光鎮定中尚含著幽怨，仿佛嫌我如此多事，打斷了它們的思緒吧？隨後它和它的夥伴霍然起身，倏地一跳，便消失在鏡頭之外了。
　　那天之後，我對貓兒們起了幾分好奇心，每次回來，便在院子裡四處捕捉它們的身影——有時它們在太陽地兒裡眯著眼打盹，有時在草叢裡互相追逐嬉戲，有時躲到花池深處秘密開會，還有時徘徊在垃圾箱附近——我推測它們是在那兒尋找別人丟棄的剩菜剩飯，聊以維持生計，不過卻從未親眼見它們自那兒取食，每次我想走近點兒時，它們立刻警覺地避開或者四腳交錯立於垃圾箱邊緣，仰頭直視，宛若雕塑，一副矜持的姿態。
　　有一回我特意把一些吃食擱到院子隱蔽處期待貓兒們光顧，但不管我如何招手示意，它們也僅僅做駐足觀望狀，矜持至此，我也只好作罷。不過轉天去看時，留在那裡的吃食有的沒有了，有的卻一動未動，我不禁啞然失笑——原來貓兒們也挑食呢。
　　晚上回來，夜已經挺深了，走在黑影裡，依稀又辨認出那隻雪白的貓，悄無聲息地從我身旁掠過，一晃便不見了蹤跡。它似乎在說，悄無聲息也是一種存在。
　　院子裡經常會有幾隻主人牽出來散步的養尊處優的寵物狗，大路朝天，彼此擦肩而過，也無非是各走各路罷了。相形之下，貓兒們無人關心寵愛，更別說錦衣玉食了，然而哪怕只是悄無聲息，哪怕只是以垃圾為食，哪怕只是靠啼叫來排解心中的塊壘，生得如此窘迫，但在人前卻仍然保持鎮定和矜持，自持尊嚴，這讓我想起電影《霸王別姬》裡，袁四爺臨刑前還要邁出方步從容赴死——槍斃可以，但絕不掉價——這不是虛偽，這是生活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