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Philotimo 一詞的確切含義頗具爭議,因為這個詞就像希臘詞彙的萬神殿,很難解釋。這個單詞的官方譯法是「愛榮譽」(Love of honour),這個翻譯不足以傳達這個四音節單詞所蘊含的美好寓意。
地球上現存語言超過6000多種,每種語言中都有一些單詞很難準確地翻譯出來。
在希臘語中,philotimo就是這樣一個詞。
Philotimo的官方翻譯是「愛榮譽」(love of honour),這個官方翻譯帶有功利性,同時也無法傳達出這個四音節單詞蘊含的美好寓意。 德國高級公務員、作家安德烈亞斯·德弗納(Andreas Deffner)在伯羅奔尼撒(Peloponnese)東部海岸的偏僻希臘村莊託洛(Tolo)度過第二個夏天時,犯了一個文化錯誤,這讓他領教了這個著名的希臘語單詞 philotimo。
一天,他公寓的主人萬格裡歐(Vangelió)奶奶熱情地向他打招呼,「早上好,你好嗎?」 「還好,」德弗納睏倦地回答道。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這位德國遊客的意料,他大汗淋漓地喝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而萬格裡歐奶奶和她女兒伊裡尼(Irini)則用殷切的目光注視著他。當伊裡尼向著她剛剛進門的弟弟伯裡克利(Pericles)瘋狂地打著手勢時,德弗納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我做錯了什麼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告訴萬格裡歐,你覺得不舒服?」伯裡克利問。 「我沒有呀?我只是說還好。」 「如果你回答『還好』,當地人會認為你生病了,我們的 philotimo 意識自然會想方設法幫助你儘快好起來,所以給你喝雞湯,」伯裡克利大笑著回答說。
這位客人鬆了一口氣。 「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到 philotimo,當然絕不是最後一次,」德弗納告訴我說。後來他寫了一本關於這個話題的書。
Philotimo 一詞的確切含義頗具爭議,因為這個詞就像希臘詞彙的萬神殿,很難解釋。這個單詞的官方譯法是「愛榮譽」(Love of honour),這個翻譯不足以傳達這個四音節單詞所蘊含的美好寓意。 當我向不同希臘人詢問他們對 philotimo 的看法時,得到了迥然不同的回應。
「做正確的事情,」醫生皮內洛皮·卡拉法蒂(Pinelopi Kalafati)這樣回答我。
「愛和尊敬上帝和社會,」牧師尼古拉斯·帕帕尼古拉烏(Nikolas Papanikolaou)這樣說。
「追求完美,」演員科斯蒂斯·託莫普洛斯(Kostis Thomopoulos)回答道。
「踏出舒適圈,盡力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馬拉卡薩羈留難民營的志願者塔蒂阿娜·帕帕多普盧(Tatiana Papadopoulou)說。 似乎這個詞不僅無法翻譯,而且即使是希臘人也無法闡明它的確切定義。 「事實上,這個單詞不能準確地翻譯成任何其他語言,」雅典國立卡波蒂斯坦大學(National and Kapodistrian University of Athens)古希臘語言學講師瓦斯裡奧斯·P·韋爾圖達克斯(Vassilios P Vertoudakis )說。「儘管如此,但由於希臘在西方的獨特地位,philotimo 已經成為希臘特徵的基石之一。」
他解釋說,philotimo 來自古希臘單詞 philotimia (φιλοτιμία),首個有據書面參考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公元前 6 世紀至 7 世紀)抒情詩人品達(Pindar)的著作。對於品達和其他早期作家而言,這個單詞意味著愛榮譽或雄心,往往傳達著負面的情緒。比如在希臘神話裡的阿喀琉斯(Achilles),當國王阿伽門(Agamemnon)農強行將他戰爭的勝利品布裡塞伊絲(Briseis)搶走後,他的philotimo便受到了傷害。 僅在公元前 4 至 5 世紀前後,古雅典的民主得到鞏固後,當競爭取代合作時,這個單詞才被賦予了更積極的涵義。當時,「如果一個人有 philotimo,則意味著這個人樂於接受對他所在城市的讚美,但首先要效忠於這個城市,」韋爾圖達克斯說。 這個概念在大約十五世紀中世紀盛期真正騰飛,當時奧斯曼統治者奴役希臘,通過重稅和有限教育迫使大部分人開始自給自足地耕種,並將每個地區與全國其他地區和西歐分開。
「而西方正在經歷啟蒙運動,發展現代國家,通過法治和抽象責任感將人們聯繫在一起,被徵服且內斂的希臘人受到自豪感、地方主義和人際關係的束縛,」韋爾圖達克斯說。「希臘社會並沒有發展西歐的那種制度意識,而是充斥著 philotimo,這不是由法律和邏輯引發的,而是由強烈的情感和某種程度的親密關係引發的。」
在整個現代希臘歷史中,民族性格裡的這種情感因素隨處可見。1941 年 5 月,當軸心國對傳奇克裡特島發動空降襲擊時,當地人不僅拿起菜刀或簡單武器出去迎敵,還穿越高聳的崎嶇山脈和陡峭的克裡特峽谷,幫助英國和澳大利亞士兵找到最好的藏身之地。這並不是因為納粹一手製造的大饑荒讓他們餓得半死,也不是因為要對摺磨他們的軸心國士兵進行死亡處罰,而是因為他們的責任感、榮譽和勇氣。
科斯島上的居民在東部愛琴海幫助救助難民
約 76 年之後,在以美麗和旅遊聞名但又經歷多年嚴重衰退的萊斯博斯島(Lesbos)、希俄斯島(Chios)和科斯島(Kos),當地人仍然跳上船,救援陸續來到東部愛琴海的難民。有些甚至跳入冰冷的水裡,推著搖搖欲墜的小船接近島嶼。
「為什麼要祝賀我,我的孩子們?」當記者問 86 歲的艾米利亞·卡維西(Emilia Kamvisi),為什麼她和她的朋友,90 歲的埃弗特拉斯蒂亞·馬夫拉皮多(Efstratia Mavrapidou)和 86 歲的馬裡查河·馬夫拉皮多(Maritsa Mavrapidou)(他們後來獲得 2016 年諾貝爾和平獎提名)每天前往萊斯博斯海岸幫助疲憊不堪的女難民及其子女時,她這樣問記者。「我這樣做有什麼特別之處嗎?每個人都會這樣做呀?」
還有一個獲得提名的人是 41 歲的漁民斯特拉蒂斯·瓦利亞姆斯(Stratis Valiamos),他經常劃著自己的小木船去愛琴海救援。
「我正在釣魚,我可以看到人們大聲求救。我能做什麼?假裝看不到?假裝聽不到?只有這樣做才是對的。」 「我們可能不能滿載著魚歸來,但我們的心是溫暖的,」希俄斯島的漁民救援者迪亞曼蒂斯·贊尼科斯(Diamantis Zannikos)這樣告訴我。「我們有 philotimo。」
漁民斯特拉蒂斯·斯瓦利亞姆斯(右)用他的船救援愛琴海的難民
我相信,卡維西、瓦利亞姆斯和贊尼科斯對討論 philotimo 是情緒的支柱還是不可定義的文化特質不感興趣。 數以百計的漁民、家庭主婦、退休人員、老師、志願者、藝術家和學生每天等在海灘邊,時刻準備著提供乾衣服、水、食物和住所,並願意收留逃離戰爭和恐怖的人們,這種可以體現 philotimo 的情感和道德意義的行為遠遠比明確它的概念更有價值。對他們來說,philotimo 只是一種存在的方式。
此時,德弗納正在收拾行李,準備與萬格裡歐奶奶以及家人一起歡度下一個暑假。 「你對 philotimo 是怎麼定義的呢?」我問他。
「2-3個積極想法,1升生活激情,500克盛情款待,10滴憐憫同情,1盎司驕傲、尊嚴和內心的聲音,」他回答道。
原文選自:BBC
譯者:呂楠
編輯:劉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