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報10月21日報導：今年9月15日，河北省保定市大馬坊鄉東營村農民相建民，因胃腹部漲痛前往滿城縣醫院治療，並接受了剖腹探查術。手術一天後病情惡化，於19日早晨6時45分死亡。17日下午，相建民的屍體被親人們送到滿城縣殯葬管理所火化。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火化結束後，竟在骨灰中發現了一把已經燒成黑色的12釐米長鑷子，大吃一驚之後，疑竇叢生的死者家人遂開始向醫院討說法。
病人死在醫院
近日，相建民的父親相大力接受記者採訪時，悲憤交加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他說：「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們心裡本來就非常難過。現在骨灰裡又出現一把鑷子，我們不能不懷疑我兒子的死因。前幾天滿城縣醫療事故鑑定委員會給出了一個鑑定，說醫生沒有差錯，說我兒子的死與鑷子沒有關係。可我想知道這把鑷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難道我兒子身體裡會無緣無故長出這樣一個東西嗎？」
相大力說，9月15日清晨，相建民感覺胃腹部難受，就在父親相大力等親人的陪同下前往滿城縣醫院治療。醫生在對他進行了一番檢查後，診斷為：潰瘍穿孔，繼發性腸梗阻，瀰漫性腹膜炎，讓他住院接受手術。手術在上午10時左右開始，12時左右，相建民被送回病房，並在他的腳上輸上了液。當時醫生說手術非常成功，10分鐘後相建民從麻醉中甦醒過來，也說自我感覺良好。當天晚上相建民一直感覺很好，直到第二天早晨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徵兆。16日上午9時左右，相大力問一位大夫，能不能讓病人動一動，大夫說可以動。相大力就扶著兒子坐了起來。大約過了幾分鐘的樣子，相建民的肚子裡咕嚕響了一聲，大夫說這是好現象。10時左右，病人還排了一次大便。看到相建民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轉，相家人都非常高興，但這種好現象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卻急轉直下。
上午10時30分左右相建民突然感覺肚子憋得難受，大夫給他換藥之後，仍然沒有好轉，隨後他還出現頭暈心慌，腹痛胸悶等症狀。相建民痛苦地大喊大叫，說肚子難受得受不了了，非讓相大力去找大夫給他做第二次手術。大夫為相建民作檢查後說情況不好，是毒性發作了，需要搶救。又讓相大力去取藥，並給開了兩支140元一支的藥，給相建民打上。儘管如此，相建民的病情還是越來越重，疼痛難忍，不停地呻吟，不停地讓父親去找大夫給他換藥。直到傍晚，大夫給他打了兩支安定，他才安靜下來。16日晚上，相大力和親友們小心翼翼地在兒子的床前守候了一夜。第二天早晨6時許多，相建民還是在父親痛苦的哭喊聲中停止了呼吸。醫院出具的診斷證明為：術後繼發感染中毒性休克，敗血症，多功能衰竭，突發呼吸、心跳驟停，搶救無效死亡。
骨灰中驚現一把鑷子
年僅33歲的兒子暴病而亡，相大力及全家自然痛不欲生。但由於當時天氣悶熱，相建民又剛做過手術，屍體上有傷口，不便久留。在親友們的幫助和勸說下，早晨7時30分左右，相家將相建民的屍體拉回家，按照當地的習俗悼念一番之後，於當天下午送往滿城縣殯葬管理所火化。
下午6時，火化結束，當相大力到晾骨灰的池子旁準備領取兒子的骨灰時，一件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火化工從骨灰中扒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相大力急忙上前取出來仔細觀看，居然是一把燒成黑色的鑷子。這是一把長約12釐米的尖嘴直鑷子，相大力急忙問那位姓李的火化工：「這個東西是哪兒來的？」火化工回答，「不是我們這兒的，大概是從你們的死人身上火化出來的。」當時鑷子還熱得燙手，但手捧這把鑷子的相大力，心卻涼到了極點。他流著淚痛苦地追問：「這鑷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是不是這把鑷子害死了我的兒子？」
當天晚上相大力就和親友們一起趕往滿城縣醫院，對接待他們的工作人員講述了在相建民的骨灰中發現鑷子的事，提出懷疑是醫院在給相建民做手術期間將鑷子留在了他的體內，要院方給他們一個說法。大約深夜11時10分，院長出面接待了他們，讓他們先回家，說醫院明天將對此事進行調查。
第二天，相大力再次來到醫院時被告知，縣衛生局醫政股已經去殯葬管理所取證，並著手調查此事，讓他們繼續等候。相大力及家人幾經周折，拿到了一份相建民的病歷。相建民從住院至死亡短短2天時間的病歷竟厚達50多頁，令他們不解的是其中並沒有相建民手術後出現明顯好轉的記錄。
隨後的幾天，悲憤交加的相大力及家人多次去找醫院，5天後終於得到了醫院的答覆。院方不承認這把鑷子與醫院及相建民的死有關係，並「借」給他們1.5萬元，說是讓他們按照法律程序去向司法部門起訴。
22日，相大力接到了一份由滿城縣醫療事故鑑定小組於2001年9月19日做出的鑑定報告，鑑定結果為：一、(醫院)從接診到診斷、手術、治療、護理全過程，沒有原則性錯誤。患者因十二指腸球部潰瘍穿孔，繼發瀰漫性腹膜炎、腸粘連、腸梗阻並發感染中毒性休克，多臟器功能衰竭導致死亡，就整個診療活動而言，未發現醫療差錯。二、因病人病情危重，病人死亡與鑷子無關。
相大力對這個鑑定結果說什麼都不能接受，他說：「給我們做鑑定的那些鑑定小組成員大部分是當地的醫生，有的甚至還是滿城縣醫院的醫生，他們做這個鑑定能向著我們說話嗎？他們鑑定說我兒子的死和鑷子沒有關係，可鑷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如果不是手術中出了問題，難道我兒子身體裡會憑空自己長出這麼一個東西嗎？得病前我兒子身體一直特別壯實，手術後的一天中他也自我感覺很好。我覺得如果肚子裡沒有這把鑷子，他一定不會死的。」
來自各方的說法
這把鑷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記者隨後向滿城縣殯葬管理所和滿城縣醫院了解了情況。
滿城縣殯葬管理所蘇所長告訴記者，他做所長20多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管理所有嚴格的規定，火化實行的是一屍一爐，一爐一清，所以可以肯定地說，這把鑷子絕對不是火化爐中以前遺留下來的。關於在相建民骨灰中發現鑷子的具體情況和經過，他們已經向前來取證的有關部門和死者相建民的家人如實地出了證明。
滿城縣醫院辦公室一位未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經過該醫院的醫療鑑定小組鑑定，相建民的死以及相建民骨灰中發現的鑷子都與醫院無關，他們認為醫院在對相建民的治療、手術、搶救等方面都是正確的，沒有造成醫療事故。如果死者家屬對這件事仍然存在疑問，可以通過法律手段解決，醫院希望走正常的法律程序。另外他還特意囑咐記者，不要炒作此事。
對於滿城縣醫院的說法，相大力及家人仍無法接受，他們說：「我們都是普通農民，醫療事故官司又那麼複雜，我們連該找哪個單位，該走什麼樣的程序都不知道。我們根本沒想到這種倒黴事會落到我們的頭上，所以也根本沒想到病人死後應該先送去做解剖。現在人已經火化了，病歷又在醫院的手裡掌握著，除了那把讓人傷心的鑷子，我們什麼證據也沒有，這個官司該怎麼打？」
相大力說，自己上有80多歲的老父親，下有兒子相建民留下的兩個未成年的孩子。自從出事以來，家裡簡直亂了套。老父親知道孫子突然死亡的消息後非常痛苦，整天跟著自己到處跑，說要給孫子申冤，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進展。「我就不相信，有法律、有政府，難道還沒有我們說理的地方！」相大力滿臉愁苦。
對於鑷子事件，當事各方說法不一，信聯律師事務所張宗強律師認為此案有幾個關鍵：一、因為這是一起醫療糾紛，所以按照國家法律規定，相家如果向法院提起訴訟，必須先由有關醫療機構做出鑑定。具體程序為，先由醫院做醫療鑑定，如果病人家屬不服，可向區、市直至省級醫療機構申請鑑定或者複議。二、在這起糾紛中，如果鑷子確係手術中留在病人體內的，那麼即使病人的死亡與鑷子無關，也就是說鑷子並不是造成病人死亡的直接原因，也已經增加了病人的痛苦，至少已構成了醫療過錯。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先斷定鑷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到記者發稿時止，相家還在為「鑷子事件」奔波，希望能討一個公正的說法。
選稿:褚寧 來源:大河報 作者:袁藝 張保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