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為:接軌與不接軌
學思平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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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國際接軌」這個提法是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前後逐漸在國內流行開來的。我們主動選擇加入世貿組織,參與國際經濟分工,與WTO(世界貿易組織)所代表的國際貿易體系接軌;學習、接受和運用很多國際經濟貿易規則,深度參與全球產業鏈、價值鏈的分工;廢除或者修訂了成百上千個舊的計劃經濟體制下制定的法規、文件等等。
回頭看,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對於中國與世界都像是一場革命,促進了各種生產要素和產品在世界範圍內的配置和流通。它使中國一躍成為世界最大的貨物貿易國,也使各國百姓享受到中國和平崛起帶來的巨大紅利。
從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到2018年底,中國國內生產總值總量增加了十倍,從1.34萬億美元增長到13.28萬億美元。中國已經成為了世界最大的貨物貿易國,形成了世界最大的中產階層。多數中國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迅速改善。比如,隨著中國成為世界最大的汽車市場,過去被看作是超級奢侈品的小轎車在中國迅速普及,中國自主品牌的汽車也開始在國際合作和競爭中逐步成長起來。在新能源汽車、無人駕駛汽車等領域,中國有彎道超車或換道超車的可能。
從一個更廣的範圍看,我認為中國通過加入世貿組織,執行了一種我稱為「嵌入式合作共贏的發展模式」,使中國成為世界經濟產業鏈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並與世界上主要國家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格局。因此,我們在這次所謂「中美貿易戰」的第一時間就說,沒什麼好害怕的,儘管中美雙方都會有損失,美方損失將更大。
不久前,美國民主黨副總統候選人哈裡斯和共和黨的大佬、前美國貿易談判代表佐利克都承認,川普的對華貿易戰已經失敗了。美國對華貿易赤字還在增加,美國人付出更多的錢,失去更多的工作。美國今天還想通過所謂「新冷戰」來遏制中國,最終也將發現自己變成孤家寡人,背後就是中國這種嵌入式合作共贏發展模式的成功。
所以,「與國際接軌」這個概念本來是有特定含義的,就是我們通過談判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形成義務與權利的平衡。在這樣的前提下,中國與世貿組織規則接軌。但不久我們就看到這個概念運用的範圍越來越廣。有段時間,好像所有部門、行業、單位都在講「與國際接軌」。它從外貿領域轉入到社會、經濟、政治、文化、教育等各個領域。
我不否認這樣做也使我們學到了不少別人的好東西,但確實也帶來了很多嚴重的問題。比如,有人認為中國必須在所有方面與西方接軌,甚至公開否定我們的政治制度和文化傳統,主張「政治上融入世界主流文明」、「與世界主流政治制度接軌」。
這使我想起當年鄧小平在該問題上非常清醒的認識。1988年5月,一位發展中國家的元首到北京來,希望鄧小平談談中國改革開放的主要經驗,除了回答「解放思想、獨立思考、從自己的實際出發來制定政策」,鄧小平還補充道:「不但經濟問題如此,政治問題也是這樣。」接著,這位總統問鄧小平在全球化過程中應該如何與西方打交道,鄧小平的回答是四個字:「趨利避害。」回頭看,中國參與全球化並成為最大的受益者之一,訣竅就在於「趨利避害」這四個字。某種意義上,這就是指有些地方要接軌,有些地方不要接軌。
過去三十來年,西方主要國家推動的全球化的本質是新自由主義的全球化。它既是經濟的,又是政治的,包含了所謂「自由化、私有化、市場化、民主化」等概念。中國認為,全球化是一把雙刃劍,處理得好,給人民帶來福祉;處理得不好,則會帶來災難,甚至中斷中國和平發展的進程。所以,中國在對外開放的過程中採取了趨利避害、有所接軌,有所不接軌的戰略:我們接受並加入了經濟全球化,但不加入政治全球化。我們絕不放棄社會主義的制度優勢,我們還用社會主義的制度優勢來駕馭西方主導的新自由主義全球化,最終超越資本主義。結果,中國在全球化進程中脫穎而出,大多數中國百姓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
相比之下,許多國家雖然也擁抱了全球化,卻經歷了一場接一場的危機。往往不是他們「利用」了外資,而是整個國家的經濟命脈都被外國資本控制,甚至老百姓財富被華爾街金融大鱷洗劫一空,國家也陷入分裂和戰亂。現在看來,依託於西方國家自身的政治制度,他們的跨國公司從全球化中獲益巨大,但他們國家的分配製度極度不公,造成國內的貧富差距劇增,導致了逆全球化思潮興起和民粹主義領導人,比如川普這樣的人上臺。
在網際網路革命方面,我們也採取了趨利避害、有所接軌,有所不接軌的方針和民本主義的導向。這樣做一方面使我們成功阻止了西方把「顏色革命」的禍水通過網際網路蔓延到中國的企圖,另一方面又保持了有效的中外交流與合作,最終使網際網路在中國大地上獲得了勃勃生機,促進了中國政治、經濟、社會、科技等方方面面的進步,極大地豐富和方便了人民生活,使中國成為世界上唯一實現了「一部手機、全部搞定」的國家,走到了世界新技術革命的最前沿。
中國這種開放模式的成功反襯出了其他一些國家盲目西化的失敗。他們失敗的最大原因就在於只知接軌,不知不接軌。一位俄羅斯學者曾經對我講,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蘇共思想嚴重僵化,幹部隊伍暮氣重重,政治體制毫無活力,經濟危機四伏,整個國家人心思變,所以大多數知識和政治精英都希望與西方接軌,並且越快、越徹底越好。我曾經也讀過一本蘇聯副外長阿達米辛寫的回憶錄。在冷戰後期,他負責蘇聯與美國之間的人權對話。在和美國人對話時,他從心底裡感到美國人講得有道理。後來他向蘇共總書記戈巴契夫匯報自己的想法,發現戈巴契夫的觀點跟他高度一致,他也認為蘇聯可以通過美國的幫助來改善蘇聯的人權,與西方政治和經濟制度全面接軌。
不過,結果是多數人,包括俄羅斯人沒有想到的:經濟崩潰,國家走向解體。戈巴契夫甚至親自給老布希總統寫信,希望美國提供200億美金的貸款以幫助蘇聯渡過難關。當時的蘇聯連公務員的工資、軍人的軍餉都發不出來了。這裡我要插一句,2019年我們「雙十一」時,天貓一天的交易額就是2684億元人民幣,按照今天的匯率(計算),也就是大約400億美元。但這個要求被美國婉言謝絕,隨後就是蘇聯的轟然崩潰。但之後的領導人還是迷信西方,並在美國專家指導下推動「休克療法」,可換來的卻是一場人類歷史上罕見的財富浩劫。
我們一些所謂的「公知」就有點像戈巴契夫和阿達米辛,執迷於西方話語,至今還認為西方標準代表歷史的終點,要與西方制度和標準全面接軌。這些人最需要的是解放思想,從僵化的西方話語中解放出來。看一看前蘇聯的歷史就知道了:蘇共下臺了,國家分裂了,但西方還是不放過,繼續壓縮俄羅斯的戰略空間。回想過去的30多年,有時候真有點後怕。如果當初中國沒有自己的堅持,恐怕國家也解體了,哪裡還談什麼崛起?
好在我們的人民,特別年輕一代已經覺醒。他們越來越意識到到,在許多方面,不是我們和別人接軌,而是別人應該和我們接軌。這次抗擊疫情過程中有很多這樣的例子。開始時,中國的一整套做法被西方惡毒攻擊、歪曲、嘲笑,但隨著中國戰疫逐步走向成功和西方主要國家,特別是美國抗疫的潰敗,中國的做法和標準越來越走向世界主流。坦率地說,中國自己戰勝疫情的一整套的做法和標準,像是一本展示給全世界的教科書。你達不到這個標準,至少我們中國人就很不放心,這是中國人對西方標準的一次偉大「心勝」。
不久前,一直對中國持有嚴重偏見的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大概是對於川普疫情防控的荒腔走板太憤怒了,非常詳細地報導了北京新發地市場出現疫情後的防控舉措,感嘆「中國已經有能力進行他們稱之為『外科手術式的定點抗疫』」。他們追蹤報導了北京金融街街道的檢測點。這些監測點分為等候區、檢測區、應急處置區、醫務人員休息區等,每個區域之間都採取間隔的方式進行區隔。每個檢測點約有100名醫護人員,按2個小時輪班,每天採集時間從早上9點持續至晚上10點。從他們介紹的北京做法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充滿了羨慕。現在美國的疫情已經是東西南北中全面爆發,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最近,青島5天時間內核酸檢測一千多萬人的中國速度和中國標準又震撼了世界。CNN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防控舉措「成功地將中國總體感染率保持在非常低的水平」,使絕大部分中國人恢復了正常生活。西方很多媒體也都對中國10月國慶「黃金周」期間6億多人次外出旅行做了詳盡報導。
當地時間10月13日,CNN報導了青島市的檢測計劃。在同一個頁面上,讀者還能夠看到一個關於6億多人次國慶假期出遊的視頻
美國彭博社還報導了中國採用的「混檢」方法。他們引用白宮首席傳染病專家福奇的話說,美國也「認真地考慮」採用這種方法,但福奇也承認,「混檢」僅對感染人數少的地區有用。這就像我們講的「精準扶貧」。只有在絕對貧困的數目相當小的時候,才可能做到。
10月19日,美國疫情感染人數已接近840萬,死亡人數已超過22萬,連川普總統夫婦也感染了新冠病毒,軍方高級將領也被感染,造成美國軍方高層幾乎全被隔離。這種疫情防控水準,連很多美國媒體都承認,使美國「更像一個第三世界國家,像一個失敗的國家」。難怪這美國神話越來越變成美國笑話。無疑,這次抗疫的全球比較,中國正在提供一種教科書式的整套做法、標準,供其他國參考和借鑑。
最近,西方媒體對武漢開學、中國經濟開始「滿血復活」等情況也進行了報導。我們可以看到,不少西方媒體對中國的做法和標準有感嘆、有稱讚、有羨慕,當然也有妒忌和恨。畢竟,中國做到了很多國家只能嘆為觀止的事情。
其實,隨著中國走向世界舞臺的中央,許多中國的標準都可能影響世界。並不是我們要強行向外推銷這些標準,而是越來越多的國家會通過比較,發現很多中國的標準往往更加理性、更加科學、更加有道理、更加靠譜。
比如,很多人也認為,以人民最中心就是比以選票為中心要好;選拔加選舉就是比僅僅依靠選舉要好;人的生命高於一切就是比商業利益高於一切要好;社會團結就是比社會分裂要好;混合經濟模式就是比新自由主義模式要好;有產業政策就是比沒有產業政策要好;有規劃能力就是比沒有規劃能力要好;有改革能力就是比沒有改革能力要好;自由與自律的平衡就是比自由的絕對化要好;合作共贏的全球化就是比零和遊戲的全球化要好,等等等等。
因此,有些方面,我們要與外部世界接軌;有些方面,不要接軌;有些方面,是外部世界要與中國接軌。我們願意學習別人的一切長處,但這種學習應該是當年魯迅先生所倡導的「拿來主義」,就是運用腦髓,放出眼光,自己來拿。同樣,我們也不會強迫別人接受我們的標準,也沒有這樣的必要。但「梧高鳳必至,花香蝶自來」,中國模式、中國標準及其背後的中國智慧永遠值得我們自己珍惜,也永遠值得與其他國家分享。
(張維為:長安街讀書會成員、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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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馬嘉均;初審:程子茜;覆審:李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