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無論是熱情洋溢的汪星人,還是高傲嬌媚的喵星人,早已成為了不少人的生活伴侶。這些小傢伙用可愛的外表和萌萌的表情融化了人類的內心,甚至於許多沒有條件養貓養狗的人開始雲吸貓,雲養狗。在歐洲寵物貓狗的出現,始於文藝復興時代,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寵物逐漸從有錢有閒階級開始進入尋常百姓家庭。中國人將貓狗作為寵物的歷史,應當不晚於唐代。現藏於遼寧省博物館的唐人周昉作《簪花仕女圖》中就出現了兩隻活潑可愛的小型觀賞犬,根據《舊唐書》的記載這種小型觀賞犬,並非我國自有品種 ,而是原產於東羅馬帝國的茀林犬。
遼寧博物館藏《簪花仕女圖》
高六寸,長尺餘,性甚慧,能曳馬銜燭,雲本出弗林國(東羅馬帝國)。中國有此狗,自此始也。—《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八》
大相國寺的寵物市場
到了宋代,隨著坊市制度的瓦解和宵禁的廢除,市民生活開始空前的繁榮起來。繁榮的商業,加上朝廷對於士大夫的優待,造就了一大批有錢有閒階級,寵物也開始走出宮廷,進入到仕宦與富裕平民家庭之中。
(宋)李迪《犬圖》圖中的細犬,脖子上有一個翡翠項圈可見主人對它的喜愛
為滿足日益龐大的寵物買賣和飼養需求,北宋首都汴京城內甚至出現了專門的寵物市場。根據宋人孟元老《東京夢華錄》的記載,開封府的大相國寺,「每月五次開放,萬姓交易,大三門上皆是飛禽貓犬之類,珍禽奇獸,無所不有」。除此之外,市場上還有狗糧、貓糧出售:「凡宅舍養馬則每日有人供草料;養犬,則供餳糠;養貓,則供魚鰍;養魚,則供蟣蝦」。如果說,貓糧、狗糧還在筆者的意料之中,那麼寵物美容則著實使得我對宋人刮目相看。若僅從寵物的歷史來看,宋代可謂真的是中國近代的開端了。周密的《癸辛雜識》就記載了士大夫家的小姐們如何用鳳仙花的汁液給貓狗做美甲。
鳳仙花紅者用葉搗碎,入明礬少許在內。先洗淨指甲,然後以此付甲上,用片帛纏定過夜。初染色淡,連染三五次,其色若胭脂,洗滌不去,可經旬,直至退甲,方漸去之。—《癸辛雜識》
看到這裡大家肯定好奇,究竟是怎樣一群人造就了如此繁榮和琳琅滿目的寵物市場呢,現在筆者就帶大家一探究竟。
猧兒弄暖緣階走,花氣薰人濃似酒
遼寧博物館藏《秋葵犬蝶圖》
在宋代大多數犬類還是沒有辦法脫離生產專職做寵物犬的,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依然擔負著守衛,狩獵,放牧等工作。但是這並不妨礙,其中有一些命好的投胎到富商巨賈和士大夫家中成為一名養尊處優的寵物犬。犬跟人生活在一起,自然會不知不覺的打上主人的烙印,在宋代養狗的也分宮廷派、婉約派、豪放派,宮廷犬往往是珠光寶氣,養尊處優,用來給處在深宮之中的貴婦們排解寂寞。如宋白《宮詞》中寫:
春宵宮女著春綃,鈴索無風自動搖。
晝下珠簾猧子睡,紅蕉窠下對芭蕉。
—宋白《宮詞》其二十七
詩中的「猧」即是宋人對於小狗的稱呼。與宮廷不同,士大夫養狗往往是寄託閒情雅致,懷著一份歸隱田園,把酒話桑麻的優雅。比如範成大就寫到:
猧兒弄暖緣階走,花氣薰人濃似酒。
困來如醉復如愁,不管低鬟釵燕溜。
無端心緒向天涯,想見檣竿旛腳斜。
槐陰忽到簾旌上,遲卻尋常一線花。
—範成大《倦秀》
這首詩表達詩人無心於官場的爾虞我詐,只需要自家狗子和酒的陪伴。除了範成大,我國著名愛國詩人陸遊也是寵物愛好者,有詩云:
尺椽不改結茅初,薄粥猶艱卒歲儲。猧子解迎門外客,狸奴知護案間書。深林閒數新添筍,小沼時觀舊放魚。自笑從來徒步慣,歸休枉道是懸車。
—陸遊《書嘆》
正所謂有些人官當的大又怎樣,我日子過得清貧又怎樣,我貓狗雙全,有的是時間幹自己喜
歡的事情,你們羨慕去吧。
(宋)毛益《萱草遊狗圖》
至於富商們養狗則簡單的多,他們對於自己的狗子愛的簡單直接,愛的真誠。根據《夷堅志》記載,有一富商員琦「養狗黑身而白足(應該是中華田園犬),名為銀蹄,隨呼跪拜,甚可愛。忽失之,揭榜贖募」,可見愛之深切。也有土豪養狗場面壯觀,《宋史.孝義傳》記載江州德安陳昉家「有犬百餘,共食一槽,一犬不至,群犬不食」。
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
根據已有文獻來看,宋代寵物貓似乎要比寵物狗更加普遍,這可能跟貓除了捕鼠不能作其他工作有關,於是大批貓主子在宋代進入士大夫和富裕平民的家庭之中,成為宋人生活中不可割捨的一部分。據說秦檜孫女養了一隻獅貓,十分憐愛,一天突然走失,搞得秦府上下都亂了套。為了找到這隻愛貓,秦家居然出動臨安府協助尋找,以至於逮捕數百人,致貓百計。這則故事一方面反映了秦檜權勢燻天,一方面也說明養寵物貓的市民不在少數。南宋詩人胡仲弓有一首《睡貓》寫道:
瓶呂鬥粟鼠竊盡,床上狸奴睡不知。無奈家人猶愛護,買魚和飯養如兒。
可見將寵物貓當成家庭成員對待,在宋朝時就已經出現了。愛國詩人陸遊長年以貓為伴,他給這些貓咪們起的名字甚是可愛,比如「粉鼻」、「雪兒」、「小虎」等等。
(宋)毛益《蜀葵戲貓圖》
風卷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
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
—陸遊《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其一》
正所謂管他外面風雨大作,我與我家毛孩子烤火取暖,悠然自得。
(宋)李迪蜻蜓花狸圖
還有一個細節也足以體現宋人對貓的非同喜愛。宋人養貓,要用「聘」;親戚、朋友、鄰居家的母貓生了小貓,如果想要去養,就得準備一份聘禮。黃庭堅《乞貓》詩云:
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甕翻盤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銜蟬。
可見從別人家要貓是要買魚作聘禮的。如果說黃庭堅聘貓是為了睡一個安穩覺,陸遊就是徹頭徹尾的「貓奴」。
鹽裹聘狸奴,常看戲座隅。時時醉薄荷,夜夜佔氍毹。鼠穴功方列,魚餐賞豈無。仍當立名字,喚作小於菟。
—《贈貓》陸遊
陸遊不僅享受於看小於菟嬉戲,給她吃魚,還給她薄荷嗑,十足貓奴沒跑。
北宋畫家蘇漢臣所做《冬日嬰戲圖》中的小貓與小姐弟相嬉戲,生活悠閒,體態可愛。從兩姐弟的神態中可見他們對於這隻小貓的憐愛之情,這隻小貓定是兩姐弟的寵物,而不是什麼專職的捕鼠之貓。
在宋代汴京城中出現了專門的寵物市場,市場裡不僅有貓糧、狗糧出售,還有寵物用品,寵物美容等一系列寵物產業。士大夫與富裕平民給自家的貓兒、狗兒起名字,像對待孩子一樣寵愛,這跟今日城市家庭養寵物又有什麼不同呢,由此觀之宋人的生活卻有一種親切的「現代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