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雨水,這是今年的第二個節氣,也是春天的第二個節氣,進入雨水,春意更濃。
雨水有三候,「一候獺祭魚,二候鴻雁來,三候萬物萌動」。第一候是水獺動起來,人們祭祀河神,開始捕魚,因為經過一個冬天,河裡的魚特別肥美。鴻雁從南方往北方飛著,排成人字,就像春天的使者,而萬物萌動,草木發芽,大地從乾枯的褐色變成一片蔥蘢。
而這一切都是拜春雨所賜。春雨不同於其他季節的雨,夏天的雨滂沱,雷雨交加讓人恐怖,而且容易造成自然災害,秋雨綿綿,讓人徒增傷感,冬雨又是凍雨,冰冷的敲打著窗戶,落地成冰,哪兒來的詩意。
而剛進入雨水的春雨是初春的甘霖,它不會「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地讓春天凋零,它只會讓春天更加彭勃清新。
第一、《春夜喜雨》
唐 杜甫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
這首詩大家已經耳熟能詳了,而且,去年雨水時,我也解讀過,但今年再次解讀,心中卻感慨萬千。因為去年人日,我專門到了杜甫草堂,而且還找到喜雨亭和喜雨碑,原本打算今年人日早點和女兒再次去杜甫草堂瞻仰這位偉大的詩聖。然而,新冠肺炎疫情卻阻擋我們的腳步。
但疫情阻擋不了我們對春天的嚮往,對春天的熱愛,而當我們在特殊時節的春天,讀這首《春夜喜雨》時,會更加感受到杜甫詩歌中的情懷。
那樣一場好雨,它知時節,知道人們的期盼,知道大地的渴望,於是,在每一個春天悄悄地發生了,悄悄地降臨人間,落在大地上。
它悄悄地,安靜地降落,不打擾人們,它隨著春風悄悄地落在大地上,滋潤萬物細微無聲,這無聲的細雨,無聲的甘霖甜潤了地上的禾苗,甜潤了大地上的萬物,也甜潤了莊稼人的心。
這場透徹的喜雨不是一陣雨,不是打溼表皮就罷休,它下了一整夜,整個天空的雲層都是黑的,沒有半點星光或者月光透出,就像月光和星光都懂得雨水的心意,只有江上的漁船還有漁火通明。讓人們的心中也升起一點希望之光。待到明日拂曉,你會看見,一簇簇怒放的被春雨澆透的鮮花簇擁著美麗的錦官城。
因為最後這一句,這首詩成為成都的代言。而今,花重錦官城逐漸成為現實,無論春夏秋冬,美麗的鮮花都在錦城大街小巷開放,就像呼喚著人們。
在小區,在路邊,看到不畏嚴寒甚至不懼病毒的紅梅以及貼梗海棠嬌豔地開放著,而網絡上不時會出現一些圖片,成都的杜甫草堂、望江公園、百花潭公園和其他新建的公園花團錦簇。
等待著吧,杜甫說過「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
第二、《漁歌子》
唐 張志和
西塞山前白鷺飛,
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
斜風細雨不須歸。
雨水第一候就是水獺動,魚汛漸漸開始了。江南人開始打魚。
這是一幅多麼美的畫面,白鷺在西塞山前飛行著,山上桃花盛開,山下春江水暖,肥美的鱖魚讓多少人心動。漁夫們頭戴著青色的箬草編成的鬥笠,披著綠色的蓑衣,雖然吹著風下著細雨,但他們沒有都沒有歸去的念頭,在斜風細雨中歡快地捕魚。
青山、綠水、白鷺,還有粉紅如雲的桃花,而打魚人頭上的鬥笠和身上的蓑衣都是綠色的,因為都是用春天嫩綠的草編織成的,特別清新。再加上微風細雨,這畫面簡直美不勝收。
第三、《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唐 韓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這首詩的意思是:
京城大道上空絲雨紛紛, 它像酥酪般細密而滋潤, 遠望草色依稀連成一片, 近看時卻顯得稀疏零星。 這是一年中最美的景色, 遠勝過綠楊滿城的暮春。
初春的濛濛細雨,清新的京城大道,遠處的草色,近處剛萌發的小草嫩芽,這些初春的美打動詩人,也打動我們的心。這是春天最好的時節,它甚至超過了煙柳籠罩的皇都。
那麼,能夠讓他感受到最美的初春景色是什麼,正是這「天街小雨潤如酥」的春雨。
第四、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西北的春天來得遲一些,因此,當王維送他的好朋友元二去安西時,依然是客舍青青柳色新。
在西北,很難遇到春雨,因此,整個山川和城池都是灰濛濛的,但一場春雨洗滌,讓一切變得如此清新,空氣新鮮,精神舒暢。
渭城,就是今天的鹹陽,人們在這裡送別西出陽關的人。
而「朝雨」在這裡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早晨的雨下得不長,剛剛潤溼塵土就停了。如果春雨綿綿不停,那就沒法送別了,打道回府吧,可是,下雨時間不長,剛剛潤溼泥土就停了,從長安西去的大道上,平日車馬交馳,塵上飛揚,朝雨乍停,天氣晴朗,道路顯得潔淨、清爽。「浥輕塵」的「浥」字是溼潤的意思,在這裡用得很有分寸,顯出這雨澄塵而不溼路,恰到好處,仿佛天從人願,特意為遠行的人安排一條輕塵不揚的道路。
如果沒有這場朝雨,哪兒有青青的客舍,哪兒能有如此清新的柳色?又怎麼能襯託出送別的惆悵?因此,這首詩不但最後兩句「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成為千古名句,而且前兩句也深入人心。
第五、絕句
南宋 志南和尚
古木陰中系短篷,
杖藜扶我過橋東。
沾衣欲溼杏花雨,
吹面不寒楊柳風。
譯文:在參天古樹的濃陰下,系了小船,拄著藜仗,慢慢走過橋,向東而去。陽春三月,杏花開放,綿綿細雨像故意要粘溼我的衣裳似的,下個不停。輕輕吹拂人面的,帶著楊柳清新氣息的暖風令人陶醉。
這首詩寫出一種閒適與曠達,詩人是一個和尚,話說天下名山僧佔盡,其實不一定是名山,哪怕無名的小山,都會因為有僧人,有詩歌而出名。
這位可能是雲遊僧人,劃著小船(短篷,小篷船)四處雲遊,他在參天古樹的濃陰下,將小船系好,然後上岸,漫步在山間小路上,因為歲數大,山路難走,因此拄著杖藜,但他卻說成杖藜扶他走過小橋,向橋東走去。
路上,突然遇到小雨,雨不大,不像蘇東坡遇到那場讓他狼狽不堪的大雨,綿綿細雨沾溼他的衣裳,細雨中,杏花開放。一陣微風吹拂著他的臉,在楊柳青青的春天,這樣的春風一點也不感覺寒冷,反而感到特別舒服。
杏花雨,似乎雨水都沾染上了春天杏花的動人色彩,粉粉的嫩嫩的,格外嬌豔。而楊柳風卻是綠色的風。
志南和尚的春雨和其他春雨不同,就是,他的春雨是粉紅的。
杜甫的春雨是四川盆地成都的雨,帶著豐厚帶著錦城的絢麗。張志和的春雨帶著桃花,帶著漁歌的歡快,韓愈的春雨如酥酪,王維的春雨帶著送別的惆悵,而志南和尚的春雨卻是江南有色彩的春雨。
後來,杏花煙雨江南成為江南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