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在古代戰場確實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但單純來說只有騎兵並不一定能夠取得一場戰役的勝利,但是如果沒有騎兵,那麼就會相當被動,難以掌握戰場的主動權。
作為一種「高貴」的兵種,騎兵在東西方的發展軌跡是基本相同的。即從個體乘騎作戰發展到集群的乘騎襲擾,最終發展為能夠執行各種任務的集團乘騎部隊。在這一過程中,騎兵作戰形式和戰術也逐漸從簡陋到完善,騎兵的武器裝備以及在軍中的定位也日趨明確。
如果從武器裝備類型上看,騎兵可分為人馬皆帶甲的重型騎兵和人馬皆不帶甲的輕型騎兵。但考慮到各個文明根據自身特點以及地理環境對於騎兵裝備的不同發展,甚至乘騎對象都不一定是馬匹,而可能是大象、駱駝甚至馴鹿等,因此騎兵的裝備自然無法統一。
騎兵的發展史在東西方繞不開這麼兩個人物,一個是漢尼拔,一個是項羽。
地中海世界第一個輕騎兵大師
早期的羅馬騎兵的主要作戰方式是下馬作戰,這主要是因為在馬鐙-馬鞍系統沒有完善之前,穿著鎖甲的羅馬騎士們在馬上作戰很難打得過從小在馬背上度過的高盧或者努米底亞天賦騎兵。
同時,在羅馬」騎士「是閉元老院門閥低一等的存在,貴族子弟們進入政權必須要經過參軍這一過程,來去如風的騎兵是紈絝貴戚們的首先,可想而知,這樣的羅馬騎士馬上技巧必然是不嫻熟的。
因此,羅馬騎士也採用了當時地中海世界各國通行的辦法,就是講下馬作戰作為騎兵的主要戰術,這樣戰術雖然放棄了騎兵突擊的威懾力,削弱了騎兵部隊的持續機動性,但卻可以讓騎士們的格鬥技巧得到全部發揮,同時還保持騎兵在機動性方面的部分優勢。
假如羅馬人不遭遇漢尼拔,他們在戰略戰術方面也許會走上另外一條道路。漢尼拔可能是地中海世界在皮洛士之後少數幾個真正理解亞歷山大體系精髓的人。這一體系絕不是刻板地抄襲夥伴騎兵+重騎兵方陣,而是根據自身特點,建立步兵和騎兵、重裝和輕裝多種系統並在作戰中通過正面突擊與側面迂迴結合,最大程度發揮多種聯合作戰的優勢。
公元前218年5月,漢尼拔率領9萬步兵、12000騎兵和37頭大象從西班牙的新迦太基出發對抗羅馬軍團。
漢尼拔的軍隊來源龐雜,來自非洲、西班牙和高盧的部隊缺乏對彼此戰術的了解,如果沒有漢尼拔這樣的怪物予以整合,以僱傭兵為主體的部隊很難與羅馬軍團對抗。
漢尼拔手中最有威力的努米底亞天賦騎兵的開局也很不好,500努米底亞騎兵對抗300羅馬騎兵,結果以高盧僱傭兵為主要力量的羅馬騎兵在兵力處於劣勢的情況下擊敗了努米底亞人。
當然這次努米底亞人的失敗似乎主要是因為他們缺乏拼死一戰的意志,而非因為技不如人。
隨後在提基努斯河,由老西庇阿指揮的羅馬騎兵和輕裝投射部隊被漢尼拔以迂迴戰術徹底擊敗。這次作戰與日後的坎尼戰役極為相似:漢尼拔針對羅馬人的特點建立了完美的陣型,正面為能夠抵抗羅馬軍團衝擊的強裝部隊,努米比亞騎兵擔任關鍵的側後迂迴角色。
這些令人生畏的騎兵在擊退羅馬的輕裝部隊後,出現在陷入正面苦戰的羅馬軍後方,形成了完美的包圍圈。最終老西庇阿受傷,被手下的騎士冒險就回軍營。
可惜的是,漢尼拔的戰術實在多變,其後在特來比亞和特拉梅西諾湖戰役中,漢尼拔的戰術完全是因地制宜的,因此羅馬方面反而沒有特別清楚地體會到騎兵戰鬥力差距導致的可怕隱患。
直到羅馬軍團來到坎尼平原,騎兵戰鬥力和兵力的巨大差距,才真正成為致命弱點。漢尼拔在坎尼的布局,即騎兵在兩翼,步兵在中間的編組,這雖然不是漢尼拔首創,但他卻根據羅馬軍團在此前多次戰役中的騎兵兵力方面受到巨大損失、而又針對性地制定了發揮自身騎兵優勢的戰術,這才是他最為可怕的地方。而同一時期的古羅馬將領大多還在堅持羅馬傳統的三列波浪衝鋒戰法呢。
在坎尼,漢尼拔甚至針對羅馬對羅馬公民騎兵隊和同盟者騎兵隊的不同特性布置自己的騎兵,他將數量龐大但戰鬥力堪憂的西班牙和高盧騎兵放在公民騎兵對面,形成二對一的巨大兵力優勢。
而強大的努米底亞騎兵則負責打擊戰鬥意志相對薄弱的同盟者騎兵。結果開戰不久羅馬右翼的公民騎兵就被對面的高盧騎兵和西班牙騎兵壓垮,將羅馬騎兵原本比較安全的右翼給讓了出來。
接著漢尼拔將部分騎兵調到羅馬軍左翼去支援努米底亞騎兵,合力擊退了同盟騎兵。這樣羅馬軍團原本可以用於逃跑的左翼通道也被封死,剩下的就是單純地困獸猶鬥了。
對地中海世界而言,坎尼戰役是第一個近乎完美的鉗形攻勢範例。羅馬軍團第一次認識到數量有限的騎兵是可能讓自己引以為傲的重步兵軍團遭到慘重失敗的。
如果討論漢尼拔的最大失誤,也許就是在提基努斯河和坎尼戰役中都沒有幹掉老西庇阿的兒子大西庇阿,這位在騎兵隊裡「學習作戰」的羅馬青年才俊並沒有從自己的父輩哪裡學會如何打仗,他的老師是偉大的敵人漢尼拔。
在坎尼的可怕地獄中,大西庇阿等羅馬青年將領領會了騎兵對作戰的意義,也認識到傳統的三線波浪衝擊戰術已經落伍,羅馬的軍事體系需要改進了。之後,騎兵側後迂迴戰術便成了羅馬人的」金科玉律「。
中國輕重騎兵分化的關鍵人物:項羽
而在同時期的東方,騎兵的發展也正在經歷從單一乘馬作戰向輕重騎兵分化的過程。不過又有中國弓弩技術的高度發達,以及北方強大遊牧騎射部隊的影響,中國騎兵首先在以騎射為主要作戰形勢的輕騎兵部分上取得了比較高的成就。
而最能壓制騎射的就是擁有與突擊能力的近戰騎兵。不過有趣的是,依靠強大軍團橫掃六合的秦帝國都沒有建立一支真正意義上的近戰騎兵,這個歷史任務卻讓秦帝國的掘墓人,來自缺乏騎兵傳統的荊襄楚地的項羽給完成了。
雖然在戰國時期,秦國的騎兵已經在諸如長平之戰中展現過輕騎兵迂迴包抄的可怕威力,但始皇帝的騎兵卻跟亞歷山大的夥伴騎兵不太一樣,他們似乎不太喜歡正面衝陣。這一方面是因為中國的戰略戰術和車、騎、步多兵種合成作戰體系發展以及進入相當完美的階段,將領們清除知道堂堂正正不如耍陰謀有效。
另一方面中國步兵弓弩武器系統的早熟讓衝擊變得十分危險,除非通過騎射有效地壓制敵人的步兵弓弩,否則讓缺乏馬甲的騎兵正面衝擊完全是無腦送人頭。
不過,想要發揮步、騎、車混合兵團的威力,需要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秦末起義面對的秦軍已經不是戰國時代那支令人生畏的職業軍團了。作為來自缺乏騎兵傳統地區的將領,項梁和項羽似乎也對傳統的騎射輕騎兵沒有太多尊重。
項羽在作戰中對於機動性和正面突襲的要求,在當時也只能由騎兵來完成。於是這樣一位「外行」反而利用俘虜秦軍的馬匹和人員,建立了一支能夠:潰圍、斬將、刈旗「的衝擊騎兵。
雖然文明不能確定項羽衝擊騎兵的武裝裝備情況,但有理由人為惡,這支衝擊騎兵至少裝備了盔甲和長戟、劍等格鬥武器。,
有趣的是,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述項羽的衝擊騎兵「乃令騎皆下馬步行,持短兵接戰」。可見下馬作戰是前馬鐙時代最大限度發揮近戰威力的必然選擇。更有意思的是,與漢軍將騎兵主要用於側後迂迴或者與車兵步兵混合編組的用法不同,項羽親自率領衝擊騎兵的習慣與亞歷山大使用夥伴騎兵的做法如出一轍。
而這樣一支在天才指揮官控制之下的衝擊騎兵在戰場上發揮的作用,對於劉邦或者大流士這樣二三流將領而言,簡直就是一場古代閃電戰。
在彭城之戰中,雖然漢軍在戰略上棋高一著,在彭城方向也布置了遠超項羽的五諸侯近60萬人的優勢兵力。但因為劉邦等將領對於項羽騎兵的可怕缺乏準備。結果讓項羽有機會交替展示騎兵強大的戰略機動力和戰陣中的衝擊力,實現了3萬人由「南從魯出胡陵」,迂迴到彭城西側近30公裡的蕭縣,趁凌晨漢軍上位有準備的有利時機,發起連續而迅猛的突擊,直接摧毀了漢軍的指揮中樞,實現「晨擊漢軍而東,至彭城日中大破漢軍」的驚人戰績。
雖然《史記》中提到所謂"楚騎來眾」,但項羽以3萬擊破幾十萬是真正意義上的以少勝多。衝擊騎兵帶來的心理震蕩使得漢軍龐大的部隊成為驚弓之鳥,根本不能整合成一支可用於戰陣的軍隊。至此中國騎兵的發展正式進入了輕重騎兵分別執行不同任務的新時代。
不過,即便被項羽衝擊騎兵多次打得丟盔棄甲,劉邦時代的漢軍騎兵仍然以輕騎兵戰術為主,直至武帝時代,為了徹底打敗匈奴騎兵,漢軍騎兵的近戰能力和與之相關的裝備及戰術才得到長足發展。
弓弩精良以生產關係和社會性質等因素也始終限制了中國重騎兵發展,因此在魏晉曇花一現後,唐的騎兵體系又回到了韋追求戰略機動性而犧牲部分戰爭防護和衝擊力的發展軌道上來,中型騎兵和輕騎兵始終是中國騎兵發展的主流。
總而言之,在古代戰場上,絕大多數的陸戰,騎兵都發揮著無可替代的作用,沒有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想要取勝真的很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