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物學上講,它們幾乎都是狼,現存的狗構成了一個單系群,是狼的一個亞種。但狗其祖先狼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這個故事是如何發生的呢,一直以來,我們更傾向於相信一個人類是馴化狗的故事。很久以前的某天,一個聰明的獵人從森林裡抱回來一隻可憐的小狼,狼崽後來慢慢養大,它們的後代變成了狗。從此人類塑造了一個新物種,它們幫忙我們狩獵,看家,甚至成為我們的朋友。
但越來越多的新研究表明,狗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很久以前,是一群狼主動把他們的命運跟人類綁在一起,開始了一段非凡的關係,人與狗開始上萬年的合作。
儘管考古學可以幫助我們確定狗馴化的時間和地點,目前的主流觀點認為發生在1.5萬年前的中國南方,一群狼馴化成了狗,這群中華田園犬是今天全世界所有狗的共同祖先。但關於馴化的方式和原因,一直眾說紛紜。
狗是人類最早馴化的物種,狗的馴養者可能是定居的狩獵採集者,也可能是最早的農民。在人類徵服世界這一過程中,狗是作為看家護院和狩獵的幫手一直陪伴在我們身邊。為什麼狗與其他人類馴化的動物牛和羊等有顯著的區別,一些研究者認為,狗的社交能力是他們與眾不同的原因,另一些研究者則指出主要原因是忠誠和對人類的依戀。
德米特裡.別列耶夫在20世紀50年代早期是一名蘇聯遺傳學家,他希望一個實驗重複祖先馴化野生動物的過程,他選擇了另外一種犬科動物,銀狐來做實驗。這項研究是1959年在西伯利亞開始的,別列耶夫剔除了好鬥和膽怯的狐狸,選擇了130隻冷靜不容易驚恐的銀狐,進行繁殖。
新出生的銀狐根據對人類的冷靜程度進行分級,將等級相同的銀狐繼續生活與繁殖。銀狐一代代性情更溫和,就連毛色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僅僅四代之後,新出生的銀狐的毛色出現了黑白花和斑點,耳朵也像狗一樣出現下垂。1963年,當實驗者柳德米拉.特魯特走近籠子時,一些銀狐開始對著她搖尾巴,一些銀狐開始像小狗一樣舔人。
銀狐的馴化過程比預想快太多,只通過系統馴養,動物就會出現"馴養綜合症",出現更幼態的行為和身體上的變化,比如毛色出現色塊和斑點、耷拉的耳朵、更短的鼻子和更小的牙齒。
馴化的銀狐與野生的銀狐出現了什麼變化,大腦是如何進化的,馴化的神經關聯是什麼。哈佛大學進化神經科學家艾琳.赫克特對此產生了強烈興趣。為了尋找支持自我馴化相關理論的證據,艾琳.赫克特向俄羅斯狐狸馴化實驗成員之一柳德米拉.特魯特發了一封電子郵件,收到對方寄來的幾十個俄羅斯狐的標本。
通過核磁共振技術測量這些狐狸大腦中各種結構,赫克特發現,大腦邊緣系統和前額葉皮層中與情緒和社會行為有關的部分發生了變化。這些數據可以支持"馴化假說",但也不能排除其他有爭議的觀點。這個最初的發現在很大程度上證實了你認為不同的大腦區域實際上是不同的。
為了得到更精細的圖像,哈佛大學博士後克裡斯汀娜.羅傑斯.阿羅約為分析增加了另一個維度,她將狐狸的大腦切成組織薄的薄片,並用染料染色,以揭示它們的神經化學成分。她正在研究產生神經激素後葉加壓素的神經元路徑以及血清素子系統,兩者都與攻擊性有關。
她還在研究產生催產素的細胞,催產素促進社會聯繫。有許多可能的神經改變可以導致馴服的行為,比如加強與社會聯繫有關的迴路,或者削弱引發暴力攻擊的系統。通過將阿羅約的研究與大腦掃描結合起來,再加上第三位合作者,伊利諾斯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的遺傳學家安娜.庫克科娃的基因研究,這個小組可能會確定一個關於馴服的大統一大腦理論,或者至少是它的神經網絡圖。
當狗凝視著人的眼睛時,狗和我們的大腦可能會分泌出少量的催產素,催產素促進了感情的結合,這可能就是為什麼狗對於那些創傷倖存者來說是非常好的治療或情感支持動物。狗的特性的本質與情感聯繫有關,具體來說就是愛。
狗會粘人,而狼不會,即使是人工飼養的狼。狗更善於交際,即使是和其他物種的成員。每一隻幼犬生來就有這種能力,這種能力也解釋了為什麼狗會守護家裡的綿羊或鴨子。
最近,普林斯頓大學進化生物學家布裡奇特.馮.霍爾特通過研究發現,狗不只是擁有更好社交技能的狼。研究發現,狼在一起工作效率很高,在測試狼-人、狗-人的合作夥伴時,狼會自己解決問題,而狗雖然知道如何解決問題,但會退縮,等待人類幫忙。
霍爾特最終發現了這種情感的根源,她和她的團隊在狗的DNA中6號染色體上發現了進化壓力的標誌。狗與狼基因組在WBSCR17附近是不同的,而狗與人的基因組的在這一區域是相似的。在人類中,類似的突變會導致威廉士-伯倫症候群,這種基因缺陷會導致人對社交過分熱情。霍爾特認為也許狗也有犬類的這種綜合症。 在這一點上,改變最初也是在它們身上產生的,而不是通過我們人類故意做的事情。
科學家通過研究鄉村狗,以了解更多關於狗的社會結構以及它們如何對人類做出反應。與我們的寵物相比,這些自由放養的動物可能更像早期的狗,一些友好,一些害羞。
2005年,人類學家布賴恩.黑爾和心理學家麥可.託馬塞洛重新解釋了狗的馴化過程,最開始是一些異常勇敢的狼克服內心的恐懼,在人類駐地周圍遊蕩,尋找一些人類丟棄的殘羹剩飯,逐漸形成了一個不那麼膽小的亞群。幾代以後,由於沒有恐懼的阻礙,這些原始的狗不斷發展社交技能,開始理解我們,並與我們開始交流。
狗完成了自我馴化,這正是狗的本質。黑爾和託馬塞洛認為,減少恐懼提升了其社交技能,發展出一種理解我們的能力,他們稱之為"馴化假說"。事實證明,狗崽不需要任何教導就能理解我們,即使是黑猩猩也很難理解人類的的手勢,但大多數狗馬上就能理解。
人類可能會殺死膽大妄為的狼,但他們可能會容忍順從,見人就逃避得原始狗在營地周圍鬼鬼祟祟獲取施捨。現代具有攻擊性的狗是後來人類為了看家護院重新培育出來的品種。
哈佛大學人類進化生物學系的靈長類動物學家理察.蘭厄姆指出,至少從達爾文時代開始,人類自我馴化的概念就一直存在爭議,但今天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除了我們不尋常的(對靈長類動物來說)對陌生人的容忍和我們漫長的青春期,我們還表現出一些與馴化綜合症相關的身體特徵。與我們的古人類親戚相比,我們的臉更短,牙齒更小。
關於人類的自我馴化和幼態延續,可閱讀我的另一篇文章
2014年,理察.蘭厄姆和他的合作者甚至提出了一種可能的神經嵴細胞的生物機制,這種細胞在胚胎發育過程中幫助塑造了許多身體部位。這句話的含義是,我們人類進化是為了與他人和平相處,這在當今時代似乎難以置信。
2019年12月,一個歐洲研究小組發現位於個威廉士-伯倫區域的相關基因,即BAZ1B,該基因能調控神經嵴細胞的遷移,並通過引導這些細胞來影響面部形狀。而威廉士-伯倫綜合症同樣跟威廉士-伯倫區域的相關基因有關。
相互理解,用愛和忠誠取代恐懼和攻擊。也許這就是為什麼狗那麼討人喜歡。也是人與狗一萬年來的相處之道,不然我們為什麼會在某些區域基因變得相似,很難說是人馴化了狗還是狗完成了自我馴化,其實我們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