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攔狗事件現場。 東方IC供圖
中國小動物保護協會會長蘆荻。東方IC供圖
從遞交訴狀開始,到一審判決勝訴,北京寵福鑫動物醫院等10家收治攔截狗的寵物醫院整整花了一年時間。
一年前的6月25日,這10家寵物醫院將中國小動物保護協會和騰訊公司告上法庭。庭下多次調解無效後,5月28日,雙方在公堂上短兵相接。
昔日共同參與救狗的夥伴,為何分崩離析,並最終對簿公堂?這項多方參與但規則尚未清晰建立的行動,是衝突的根源。N G O的內部治理問題也被擺上檯面。
2011年4月15日,京哈高速上的500多條狗牽動著在京的數百名動物愛好者的心。他們攔截下這趟開往東北的運輸車,並花了11.5萬元買下這些狗(以下簡稱「4·15攔狗事件」)。
隨後這些狗被安置在中國小動物保護協會在北京海澱西玉河的基地,與此同時一些患有犬瘟或感染病毒的狗被志願者送進北京的43家寵物醫院。當時,這一行動在動物保護圈傳為美談,全國各地隨後相繼出現攔截車輛保護動物的行動。
由搶救犬只引發的欠款風波
朱寧萬萬沒有想到,當初做下的收治決定,會讓自己陷入到與送治方———中國小動物保護協會(以下簡稱「動保協會」)對簿公堂的境地。
4·15攔狗事件發生後,那些狗被安置到動保協會在西玉河的基地,與此同時一些患病的狗則送往北京的43家寵物醫院。緊鄰京哈高速的寵福鑫醫院通州分店就是其中一家。當天,總經理朱寧接到動保協會會長蘆荻的電話。盧會長承諾:這次騰訊出錢,費用肯定沒問題,之前欠多少錢也會一併補回來。
此前,寵福鑫曾與動保協會有過多次合作,不過對方還欠著醫院幾千元的費用。朱寧見盧會長「親自打了包票」,便答應醫治送來的狗。最後寵福鑫的重症室接受了6條狗,其中5條為傳染病犬瘟。與此同時,其在回龍觀等地的三個分院也都接收了數隻狗。因事態緊急,雙方並未籤下任何醫治合同,規定雙方的權責關係。這也為後來的矛盾埋下了伏筆。
事後,寵福鑫多次向動保協會追討治療費。除前期結清的3000元醫治費用外,其餘的費用協會「一直說沒問題,但沒給。」另一方面,「動保協會卻稱,和寵福鑫寵物醫院沒有協議」,而且「醫院提供單據有誤、費用虛高」。這回復讓朱寧顯然不滿意。朱寧多次邀請協會派人來籤協議,審核治療費的單據、籤字,但均無下文。
「你們實在等不了,就找騰訊要吧!」動保協會的回覆,也曾讓朱寧試圖去找曾承諾承擔所有狗的後續醫治費用的騰訊公司,不過騰訊又把皮球踢回協會。無奈之下,朱寧選擇了打官司。
告上法庭
寵福鑫並不是唯一被欠費的寵物醫院。怡友佳寵物醫院便是其中的一家。負責人谷秀麗說,當時收治的16隻狗,均患有病毒感染、嚴重外傷、皮膚病等重症,在醫院花去10萬多元治療費,可動保協會只付了8000元。
「醫院可以救助,但起碼應該保本吧。」針對協會提出的治療費用過高的問題,負責人谷秀麗毫不客氣地說,「這些狗一住就是幾個月。如果是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住半年多少錢?」
去年6月25日,10家參與收治攔截狗的寵物醫院,一紙訴狀正式將「動保協會」和騰訊公司告上法庭。庭下多次協調後無效,今年5月28日,昔日的夥伴終於在公堂上對質。
國內第一家關注動物保護的基金會———它基金工作人員韓霞表示,這類案件在動物保護領域「非常少見」,主要與動保機構大多沒有註冊有關。而動保協會是一家註冊的社團,具備了被起訴的主體資格。她評價道,4·15事件「史無先例」,不過「動保協會對如何處理毫無經驗。」
這並非動保協會第一次遭遇的因救治小動物引發的糾紛。一位姓陳的前協會員工告訴記者,2007年2月11日,動保協會率隊前往天津,從河北區花鳥蟲魚市場救出415隻待殺或待賣的小貓。當時,協會把100多隻病貓送到12家寵物醫院。可貓治好後,面臨著與現在400多隻狗一樣的問題,寵物醫院的費用最後沒人結。這些寵物醫院也一度要聯合一起打官司。後來,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亞太分會拿出一些費用替協會結帳,這才息事寧人。
舊債新帳一併追討
正式開庭前,三方曾進行過多次調解。「由於爭議比較大,最後都沒有調解成功。」中小保代理律師蔡春紅說。爭議的焦點正是醫治費用。蔡表示「欠債還錢基本邏輯沒問題。」她也承認這些寵物醫院救治狗的事實。但「這些醫治的費用與醫治的事實是否關聯,目前對方提供的證據卻證明不了。」讓她不解的是,寵物醫院提供的費用清單中,竟然有貓的醫治費用。
而在朱寧來看,這些都是事實。「不僅要將4·15事件救狗的欠款拿回來,之前的欠款也要一併要回來。」朱寧說,寵福鑫回龍觀分店因離動保協會基地近,後者經常將醫治的貓狗送過來。可醫院每次一說要結帳「動保協會就說,你想結錢,就要接受我們新的病貓病狗。」就這樣,舊帳未清,新帳又來。一直到4·15事件前,欠款仍未結清。
記者就此事與蘆荻會長進行確認時遭到否認,她認為4·15事件裡根本沒有貓,那些貓是醫院加進去的。
動保協會聲稱,其對部分犬只的收養是建立於騰訊公司的承諾基礎上。蘆荻對記者說,解救這些狗的當天,協會、騰訊以及另外兩家共同出資購買狗的機構進行了會談,騰訊公司現場表態會承擔這些狗的醫療及後續費用。
在2011年4月18日舉行的「愛之生靈」慈善晚會上,騰訊也做出同樣表態。此後騰訊履行了承諾,先後兩次向動保協會支付了50萬元救治款。這點其在向記者出具的聲明中也得到證實。但後來為何會中止資助,騰訊婉拒了記者的採訪要求。
有知情的動保人士猜測,這可能是騰訊後期發現,救治費用達到120多萬,超出原先的計劃,而且狗的數量、救助費等明細並不清晰,所以他不願繼續支持。
被質疑的財務問題
長期關注動物保護領域的律師安翔稱,發生訴訟「與現有的救助模式不規範有很大關係。」不論在捐款、收款以及動物收容環節,都缺少法律文書,意味著法律主體雙方的權利義務關係不明確。同時他也指出,不僅需要用法律文書來確定權利義務關係,也要向社會公眾明示這些善款的接收以及使用細節。
此外,曾接觸過動保協會的多名業界人士均表示,協會的財務不清晰。一位熟悉動保協會的志願者稱,協會的聲譽不好,效率低下,此外「帳做得一塌糊塗。」也有一志願者觀察到,自4·15攔狗事件後,中小保曾在2011年做過三次有關救狗的信息披露,但「這些財務不是很清楚」,而且「有明確的帳目也很少」。
對於外界的質疑,動保協會前工作人員王琦解釋說,這跟「協會當初人手比較少,捐款的公示又比較慢」有關。另一方面,他對盧會長界定捐款的方式也持保留意見。4·15攔狗事件發生後,有些捐款人寫捐給4·15的狗;就是捐給這批狗的;沒有寫,就認為是捐給協會的。具體捐給哪些狗,盧也說不清。
去年春節後,王琦離開動保協會。他透露離開的緣由是「與盧會長無法有效溝通」。本次訴訟中,這位動保協會的前工作人員站到了寵物醫院一方,成為其證人。「證明這些狗是協會送到寵物醫院的。」王琦解釋出庭的理由。他當時是4·15救狗的總協調,後來他聽說協會以及蘆荻不承認這些狗是協會送的,讓他很是氣憤。
6月26日下午,此案的一審判決結果出來:動保協會需支付欠下的10家寵物醫院的醫療費用,而騰訊公司無需承擔法律責任。不過,到記者發稿時為止,動保協會和蔡春紅均表示尚未收到判決書,因此,也暫時無法確定是否提起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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