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明進
圖片:周建華
討論「巴代」問題,從苗語「我們」等基本用詞來觸及它的內核,是有益的。因為我們現在常講的苗語,特別是東部方言湘西苗語的「我們」,我認為用漢字來寫,雙字就應該是「濮蠻」,也可用單字「濮」;而苗語「你們」的漢字是「蠻」還有「蒙」或「模」,歸根結底是「蠻」;還有苗語「他們」的漢字是「齊蠻」。我還認為,前述我們「濮蠻」應是「苗族」暨「湘西苗族」的古時苗語稱謂。勿容質疑,湘西苗族的苗語稱謂,過來都是用四字格的「仡熊仡夷」,和兩字的「仡熊」或「果雄」,而這只是後來的代稱而已。這裡簡要提到的這幾個苗語用字,下面將分別進行摡述說明。而深入了解這幾個苗語用字,還真和「巴代」有直接聯繫。當然,這篇文章就算是在「巴代」外圍議「巴代」吧。
苗族族群近來的苗語稱呼
1、「湘西苗族」的苗語代稱(簡稱)用字
我們「湘西苗族」分布在幾個縣市,整體上是個大群體。可是稍作了解及至深入調查,還是有氏族、宗族及原始部落之別的。加上具體分居境遇的不同,各縣市及區間相隔,古往今來時空演變,對苗族族群及苗語稱謂,也會有或鄉或少的差異。然而總的來說,大家用漢字寫為「仡熊」或「果雄」來記錄「湘西苗族」,都是比較認同的。
當然,也有些人認為不妥,而認為用其他某某字來寫才對。我覺得從他們本位、本範圍的狹義來說是可以的,但要從整個湘西廣域的定位來說,不免有點「以我代全」的意思。湘西苗族之意的苗語稱謂,就從讀音來講,僅花垣縣就大致有幾種:如用拼音苗文來寫,花垣縣吉衛地區的是「ghob Xongb」,現在花垣縣雙龍鎮的是「ghot Xongt」,花垣縣長樂鄉的是「ghot Xeat」(個下),鳳凰縣的「ghod Xongx」(果雄),松桃縣的「ghox Xongx」(革雄)。花垣縣雅酉鎮大致與鳳凰縣的稱謂相同,保靖裴、古丈縣的大致與雙龍鎮的稱謂相同。如此看來,到底依哪裡的音來選用漢字作記錄好呢?可知僅依這樣當然是不好議定的。
上面我們說到,以「仡熊」或「果雄」作「湘西苗族」的苗語記錄用字,是過來民族研究學者常用的,也是解放後在政府部門主導的介紹苗族的書籍上常用的,並且得到廣大族人的認同。問題是這兩種記法的依據還是有所不同:簡單來說,「果雄」是僅以記音來選用的字,「仡熊」是以族群歷史來源兼顧記音來選用的字。接下來,將適當討論用「仡熊」記錄的依憑。
2、苗語稱謂 「仡熊」中的「熊」字解秘
我們知道,苗族源於傳說時代黃帝炎帝蚩尤中的蚩尤九黎、唐虞夏時代的三苗。《國語·楚語下》說:「及少皞衰也,九黎亂德……其後,三苗復九黎之德。堯復育九黎之後,不忘舊者,使復典之。」韋昭註:「三苗,九黎之後。」由於黎族眾繁多,衍分為九黎。蚩尤系九黎集團之君,祝融又與九黎、三苗有承接關係,三苗與楚同源。《左傳·昭公二十九年》有載:「顓頊有子曰黎,為祝融。」 《國語·鄭語》也說:「夫黎為高辛氏火正……故命之曰祝融。」楚又是祝融之後,楚族為熊氏。《史記》載到,祝融之後有季連,季連之後有鬻熊,之後又有熊麗、熊狂、到熊繹。熊繹封以楚蠻,居丹陽。再按《國語·鄭語》所記祝融有八姓:分別是曹姓、彭姓、禿姓、董姓、妘姓、斟姓、己姓、羋姓。這八姓就是八個族群,集結成聯盟。《史記·楚世家》也載:「陸終生子六人,……六曰季連,羋姓,楚其後也……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 《通志·氏族略》說:『楚以鬻熊之故,世稱熊氏,女子則稱羋焉」。
湘西苗民至今自稱 「我們」為「濮蠻」,《國語·鄭語》記載楚侵濮地,從公元前822年,熊叔堪「及平王之末,而秦、晉、齊、楚代興,」通過「楚蚡窅於是啟濮」,解除濮人隱患,而楚國日臻強盛。「濮,南蠻之國,叔熊避難處也。」(韋昭注曰)叔熊即叔堪。到蚡窅之弟楚武王時,以《史記·楚世家》說的,「始開濮地而有之」。濮地全置於楚國統治之下,至此《世本》說濮人熊姓,即苗民自稱的濮蠻改稱歸熊。上述已知,東部方言的苗族自稱為「仡熊」的 「熊」,與楚的先祖「穴熊」,「鬻熊」,「熊繹」等之「熊」有關。三苗後與之同支的熊氏,自然就以「熊」作稱謂。現在湘西吳龍廖石麻的龍氏,苗語尊稱為仡羋,謙稱代羋。因此,按「五宗六族」劃分,「仡羋」宗屬於「仡熊」族。
3、苗語稱謂 「仡熊」中的「仡」字解秘
再說用「仡」字。用在湘西苗族中的各宗族作詞頭,並非近來人為發明,而是有史所記。選定人字旁的「仡」,也具有確切的人性化字善意。如「仡」的有「壯勇貌」「抬頭」之釋,旁邊的「乞」字衍義引申為「希冀、盼望」的意思。
如僚人的先人是婁人,為夏禹裔東樓公的一支後裔。他們在南遷中,融入了濮人、越人、三苗、巴人、蜒人、儴(獽)人及後來的漢族,部分融入東部苗族而成為龍氏的一支。對僚人的稱呼,《博物志》稱「僚子」,《華陽國志》蜀志與他支聯稱「滇僚賨僰」「僚僰」,南中志稱「鳩僚」,《後漢書·夜郎傳》稱「夷僚」,《五總志》稱「僚人」,隋代黃閔《武陵記》載武山「半山石室,可容萬人。中有石床,盤瓠行跡,……其四曰仡僚……」。《老學庵筆記》:「辰、沅、靖州蠻,有仡伶,有仡僚,有仡欖,有仡縷,有山瑤。」《元和郡縣誌·江南道六》載:「錦州洛浦縣(保靖縣南……仡僚反亂,居民皆保其土。)」明確湘西原有土僚、鳩僚,約在南北朝時已有部分演變為仡佬。仡佬族稱融入其僚的稱呼,按《炎徼紀聞》卷四載和《行邊紀聞》都說:「仡佬,一曰仡僚,……」。嘉慶《大清統一志·貴州統部》說:「仡佬一名仡僚」,從鹹豐《安順府志》記仡佬為「革老」,《馬關縣誌·風俗志》則說:「仡佬亦稱革佬,或謂其先自土佬革出」等看到,知仡佬族出於僚人,其自稱也有用其他同音字來記錄。
而有些帶民族歧視和偏見學者,在記錄五溪蠻一些族人名上均加一「犬」旁。如宋朱輔在《溪蠻叢笑·葉錢序》載:「五溪蠻,……封而居者,今有五:曰貓、曰猺、日獠、曰獞、曰仡佬。」這裡也把仡佬從僚人中分開來。這種用「犬」旁詆誹記錄少數民族族群的現象,其他古籍也是常有的。
面對過來用「仡」字來記錄古今族群的情況,何光嶽在《南蠻源流史》中載道:「按仡又作乞,是羌人的一大姓」。最早記載見於《山海經·海內經》:「伯夷父生西嶽,西嶽生先龍,先龍始生氐羌,氐羌乞姓。」郭璞註:「伯夷父,顓頊師,今氐羌其苗裔也。」《南蠻源流史》304頁載:「後束凡羌人族系眾多的分支分別向四方遷徙時……在各支族名稱前冠以乞、仡字音,久而久之成為名稱慣例和發音慣例,而漸變為發音詞……所以,西南民族如苗、瑤氐羌族系的民族,都自稱本族名前冠以仡音,……如仡兜、仡驩、仡尤、仡顓、仡熊、仡徠、仡黎、仡縷、仡蒙、仡伶、仡俍、仡瑤、仡欖、仡越、仡旦等,又有將仡轉音為句、個、果的。」
由上之是,我想,用「仡」字作為古今宗族、氏族冠頭詞語來沿用是恰當的。
4、「湘西苗族」的幾層苗語自稱
由於明清以來,史籍又按服飾裝飾用色的趨向性,將苗族分為紅苗、花苗、白苗、青苗、黑等。大體上在湘西,紅苗系仡戎(共工)、仡索(祝融)、大羋(南蠻)的後裔;花苗系仡僚(鑿齒)的後裔仡黎(九黎)的後裔;白苗系仡僰(太昊)的後裔;黑苗系盤瓠羋(蠻)的後裔;青苗系仡夷(九夷)的後裔。而紅苗、花苗、白苗、黑苗都是九熊的後裔,人數最多。按在「五宗六族」中的宗族姓氏來說,主要有仡羋龍姓十二支,仡蹻(又稱句蹻)的大吳伍姓和小吳吳姓。這樣,湘西苗族就以「仡熊」來代稱或簡稱。
當然,青苗的仡夷族群 (即畋夷、於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鳳夷、陽夷)後裔也有相當的宗族夷眾,合起來僅次於仡熊族群。按在「五宗六族」中的宗族姓氏來說,主要有仡沙的劉姓和廖姓,及仡軻(卡,簡寫)的麻、梁、施姓。這樣,大家以第一次東下的始祖「仡熊仡夷」作自稱族名。這「仡熊仡夷」由於人多示眾、先居南方,後來被擠湖湘西部山亞,也就廣泛形成了湘西苗族的四字格苗語稱謂。
其實,在湘西民間,人們從事巫、史、卜、巫醫等「巴代」為主的活動中,還會把「仡顓」石姓、「仡愷」楊姓,與「仡熊」、「仡夷」聯合提出來,形成湘西苗族相對完整的稱謂——「仡熊仡夷、仡顓仡愷」。
總之,「仡熊」、「仡熊仡夷」、「仡熊仡夷、仡顓仡愷」相對而固有的叫法,就成為了湘西苗族多層次的近來苗語尊稱。苗族自稱有尊稱,也還有謙稱,那就是把「仡字」改為「代」字。這個「代」音的字,如同「巴代」的「代」的基本解釋相同,主要取其「小」的意思,一般用於面對尊者自稱,以自我的謙遜來敬重對方。另外,在苗族中部方言區,對「苗族」的自稱是「蒙」或「模」。這已成了中部苗族的簡稱,如要有區塊及來源之別,就在「蒙(模)」後面加個具體的專用字。在苗族中部方言區,對「苗族」的自稱是「夢」或「孟」。
來源:苗疆拾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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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製/角角
主編/麻麻
編輯/王向遠 李艾家 黃沙沙
審核/石群方 尚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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