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銘庭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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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柳。
陳 洋攝
劉銘庭和吐魯番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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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銘庭,中科院新疆生態與地理研究所研究員。為了荒漠化研究,他曾繞塔克拉瑪幹沙漠7圈,全長40多萬公裡;發現了檉柳(又叫紅柳)屬5個新種,將中國的檉柳植物研究推向了世界領先地位。多年來,劉銘庭共獲聯合國表彰獎勵3項、國家級表彰獎勵8項、省部級表彰獎勵28項,是全世界在防治荒漠化領域獲得國際獎項最多的科學家。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派出的專家組,被其業績感動,尊稱他為「劉紅柳」。
推開劉銘庭的家門,84歲高齡的老先生正伏案工作。
「退休20多年了,他還是天天忙工作,滿腦子都是治沙、紅柳、大芸。」老伴儲慧芳笑著嗔怪道。
「如果流沙把它全部掩埋,它會又往上長兩三米,這是真正抗風沙的紅柳種類」
在塔克拉瑪幹沙漠,生長著一種生命力異常頑強的植物,那就是與胡楊、梭梭齊名的中國三大荒漠林樹種之一——紅柳。
紅柳為小喬木,通常高2—3米,根系發達,最深可達10餘米。紅柳壽命可達百年以上,耐旱、耐熱,尤其對沙漠地區的乾旱、高溫及嚴寒有很強適應力。
1956年,還在蘭州大學生物系學習的劉銘庭到新疆進行畢業實習。在荒漠中,他第一次見到紅柳,便被這能與風沙、鹽鹼奮力抗爭的植物深深吸引。畢業分配時,劉銘庭主動要求,如願來到中科院新疆分院,開始了與紅柳結緣60年的漫漫科研生涯。
1959年,他參加了中國科學院組織的塔克拉瑪幹科學考察隊,走進了荒漠。「當時,遇見的一個沙丘很高,孤零零的,上面長滿了紅柳。」劉銘庭回憶,「那種紅柳枝條比較細,很硬、很乾;最主要的是它的葉子不一樣,我當時就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新種,可能會在防風治沙中發揮很大作用。」於是,他對這種紅柳的分類學特徵進行了深入研究。1960年,他將其命名為「沙生檉柳」。1979年,學術界正式將其更名為「塔克拉瑪幹檉柳」,業內也稱為「劉氏檉柳」。
「這些檉柳高兩三米,如果流沙把它全部掩埋,它會又往上長兩三米。它的枝條柔性比較大,大風颳不倒它。它的葉子是針形,風沙打不掉,還能進行光合作用,在沙漠生存就成了可能。」劉銘庭強調,「這是真正抗風沙的紅柳種類,生態意義非常大。」
我國科學家一直尋覓的優良固沙植物終於有了!此後,劉銘庭又相繼發現了莎車檉柳、塔裡木檉柳、金塔檉柳、白花檉柳4個新種,成為檉柳屬植物研究領域公認的權威。
曾因風沙掩埋而3次遷址的策勒縣,劉銘庭和同事治沙後,威逼城區的沙丘群後退近5公裡
劉銘庭暗下決心,要讓這些檉柳長滿新疆的沙漠、戈壁,真正改善生態環境。他開始無所畏懼地往沙漠裡跑。
剛到沙漠時,劉銘庭沒有經驗。有一次,天剛下過雨,沙子表面涼涼的,他和同伴光腳穿著鞋子就往沙漠走。結果太陽出來後,沙子越來越熱,他們不得不走兩步就把腳蹺起來晾一下,然後繼續走。
上世紀60年代起,劉銘庭開始潛心研究紅柳的育苗和造林。一天,他收到于田縣政府的來信,邀請他幫忙種紅柳、治沙。他二話不說,帶上鋪蓋卷就上路了。那時當地還不通火車,1300多公裡的路程,他輾轉、顛簸了整整10天,一到目的地就鑽進塔克拉瑪幹沙漠忙起來。
終於,他根據當地實際情況,發明了一種繁育紅柳的辦法——利用山上的季節性洪水,撒播紅柳種子,種子經過衝刷、浸泡、沉澱,進而生根、發芽,成活率高,還節約了大量人力物力。這種簡單有效的好辦法,得到大面積推廣。
此外,他將紅柳的育種、產苗量由每畝5萬株提高到了50萬株;扦插育苗的畝產苗量也達到了12萬株,比當時在紅柳育苗中一直處於領先地位的蘇聯高出6到20餘倍,達到世界領先水平。
這為紅柳被用於恢復生態環境提供了保障。從上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劉銘庭著手將紅柳研究成果大面積應用於荒漠化固沙造林。
1982年,自治區在曾被風沙掩埋而3次遷址的策勒縣召開現場辦公會,研究治沙,這次又請來了劉銘庭。劉銘庭當場籤下軍令狀。
5年後,專家組驗收時驚呆了:治沙15萬畝,流沙前鋒後退了4至5公裡,投入產出比達1∶7.5。
多年來,他跑遍南疆的每個縣市。每次見到他,都是和農民在一起舞動著坎土曼(一種挖土工具),揮汗如雨。就這樣,紅柳在南疆已發展到500多萬畝。劉銘庭的紅柳造林技術還被用於山東、天津的海灘造林和吉林的鹽鹼地造林。
1995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在第一個「世界防治荒漠化和乾旱日」,將首次設立的「全球土地退化和荒漠化控制成功業績獎」,授予了劉銘庭主持研究的「鹽鹼地、沙地引洪灌溉大面積恢復紅柳造林技術」項目。劉銘庭作為主要完成者的「策勒流沙治理研究」成果,也同時獲得這一獎項,兩項成果佔了當年獲獎成果數的1/4。
退休後扎進大漠,研究大芸人工接種技術,帶領農民擺脫貧困
得知大芸(又叫肉蓯蓉)這種植物,劉銘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種植物寄生在紅柳根部,能活血、提高人體免疫力,被醫學界譽為「沙漠人參」。近年來,隨著海內外需求量不斷上升,大芸每公斤價格從幾元漲到了幾十元。大芸價格上漲,能讓南疆一些地區的農民增加收入,但是無序採挖會嚴重破壞生態,能否進行人工種植呢?
帶著這個疑問,1995年,已退休的劉銘庭和老伴儲慧芳商量後,帶著5萬元積蓄重回于田縣。
兩位老人白天在沙地裡冒著大風與酷暑辛勤勞作,晚上則在地窩子裡忍受著蚊子和牛虻的叮咬。交通工具就是一輛摩託車和一輛毛驢車。
老伴每天都在努力地記日記,怕忘了每星期二的集市,因為一周所需的生活用品都去那裡買。打電話要去5公裡外的奧依託克拉克鄉政府,書信也只能暫存在23公裡外的縣上。老伴60歲生日時,劉銘庭出差。兒子、女兒來到塔克拉瑪幹沙漠,見到又黑又瘦的母親禁不住淚如泉湧,懇請她回家頤養天年。然而,她沒有走,「你爸還要研究大芸。他在這裡,我就在這裡」。
歷經艱苦摸索,大芸終於試種成功。2003年,劉銘庭在全國獲得大芸種植的第一個發明專利,緊接著又成功研發出大芸「開溝播撒高產法」。大芸人工接種率達100%,畝產最高達200公斤以上,畝產值最高能達8000元左右,相當於10畝棉花的收入。
他無償地把技術傳授給農民,僅于田縣就發展了16萬畝紅柳、大芸,讓眾多農民擺脫了貧困。
于田縣奧依託克拉克鄉農民買提庫爾班·阿不都艾尼說,「原來我們家毛驢車也沒有,種了大芸後我們買了汽車、蓋了新房,太感謝劉教授了!」
今年,劉銘庭又去了吐魯番市和精河縣幫助指導種植梭梭、大芸;5月初,從種植場回來後,又去了山東參加首屆海岸檉柳論壇;每年還要在于田縣的種植場住四五個月……
已是耄耋之年的劉銘庭,依然很忙。
《 人民日報 》( 2017年07月10日 15 版)(責編:馮粒、袁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