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作者:陳秀凱 楊榮利 劉大為
急性腎損傷(AKI)是重症患者常見的器官功能障礙,部分導致AKI發生的原因是腎臟血流量下降和GFR降低,改善全身和腎臟血流動力學、增加腎血流和GFR等是AKI的常規救治措施,但卻未顯著改善AKI的預後。
一項Meta分析顯示,成人患者住院期間AKI的發病率為21.61,病死率為23.9%。而部分存活的AKI患者還可發展為慢性腎臟病(CKD),可能需要長期透析治療,使得患者生活質量下降,醫療費用增加。
故對損傷的腎臟應釆取保護性策略。2012年Chawla等提出了「允許性低濾過」的概念,其核;'^是「避免過度增加腎血流和GFR導致病情惡化」,(1)避免損傷的腎臟再過度做功;(2)通過適當的血液淨化減輕腎臟負擔;治療目標既要提高生存率,又要減少腎功能的持續丟失。這樣的「低濾過」才能避免有潛在損傷的不良事件的發生(如液體過負荷、低磷、低體溫等)。深入理解「允許性低濾過」的理念,將為AKI的救治打開另一扇窗。
一、儘早識別AKI
識別AKI甚至AKI危險因素是實施 「允許性低濾過」理念的前提。老年患者、男性、黑人、CKD、全身性感染/感染性休克、充血性心力衰竭、心臟外科手術、慢性肺病、心源性休克和肝腎症候群均是AKI的高危因素,其中,CKD患者AKI的發病率較腎功能正常者高3倍。
腎損傷分子-1、胱抑素C、中性粒細胞明肢酶脂質相關運載蛋白、IL-18、肝脂肪酸結合蛋白等比肌酐、尿素等能更早發現AKI,並有助於判斷腎臟預後。
最近,Kashani等證實,尿金屬蛋白酶組織抑制因子(TIMP-2)、結合胰島素樣生長因子結合蛋白7(IGFBP-7)優於其他AKI的標記物。
Yang等發現,G1-S細胞周期停滯有啟動AKI的作用。而TIMP-2、IGFBP-7是代表細胞周期停滯相關的蛋白。監測TIMP-2、IGFBP-7等標記物有利於臨床更早發現AKI,並有可能從病理生理機制上解釋不同的AKI,從而更早的實施「允許性低濾過」。
二、腎臟血流動力學的監測與調控
全身或腎臟血流動力學不穩定是導致AKI的重要因素之一。「允許性低濾過」是「允許性低」地改善腎臟灌注,是在有效監測下對腎臟血流動力學的精細調控。
目前較為實用的監測手段依然有限,重症超聲技術由於其便攜、無創、可重複等優點逐步用於指導AKI的評估與治療。腎阻力指數(RRI)可作為AKI危險因素的預測工具,有助於區分暫時性與持久性AKI,或用於評估治療後腎臟灌注的改變,但在臨床上由於導致AKI的病因不一,RRI的實用性如何尚缺乏有力證據;另外還需評估可能影響RRI值的各項因素[5]。腎臟超聲造影用於AKI的臨床研究鮮見報導。
筆者釆用能量都卜勒超聲(PDH)監測AKI患者腎臟血流動力學發現,PDU評分可以評估AKI的嚴重程度和預後。腎臟超聲動態監測可為AKI治療中調控腎臟血流動力學提供參考。逐漸成熟的腎臟超聲方案將為「允許性低濾過」的實施提供助。
在低心輸出量情況下,腎臟灌注常明顯減少,易發生AKI,故積極復甦改變感染性休克患者的低動力狀態非常重要。多項研究發現,AKI後患者液體正平衡會顯著增加病死率,而使用利尿劑通過改變液體平衡可明顯提高患者存活率;提高目前休克或AKI治療相關指南推薦的目標血壓[平均動脈壓>65mmHg(1mmHg=0.133kPa)]也未顯示出可以防治AK。
筆者提出的「保持儘可能低的中心靜脈壓(CVP)」的治療理念已逐漸被國內外學者所接受,主張既要避免休克復甦時過度補液,也要避免休克復甦後期液體在體內過長時間的存留,強調從壓力的角度重視CVP對腎臟所起的後負荷的作用。
限制性的容量復甦、降低腹腔內壓、不使用不必要的高水平呼氣末正壓(PEEP),均是降低CVP的重要措施,「性低」的。
針對腎血管的靶向血管活性藥物也是研究的一個熱點。曾經是標準治療的多巴胺已被棄用。目前有研究顯示,非諾多泮、利鈉肽等對AKI有防治作用,但仍缺乏有確切臨床療效的多中心RCT研究的支持。這類藥物的初衷均是改善腎臟灌注,提高GFR。
如果按照「允許性低濾過」的理念調整腎臟血流動力學和上述藥物劑量,或許這些藥物能發揮更有益的作用。可見,全面評估理想的腎臟流量和灌注壓是實施「允許性低濾過」的又一個重要方面。
三、適時、合理的實施血液淨化
重症血液淨化技術雖然源於腎臟替代治療!RRT),但又有別於傳統的RRT,具有自己的理念與特徵。雖然血液淨化技術在ICU已廣泛開展,但行血液淨化的AKI患者的病死率和遺留CKD的發病率依然很高,提示血液淨化時機、模式、劑量等各方面仍需要更深入的研究。「允許性低濾過」對重症血液淨化提出更高的要求:(1)從全身角度要避免容量過負荷、體內過多毒素和高血鉀等對腎外器官的影響,提高生存率;(2)從已損傷的腎臟角度減少清除負擔,減少腎功能的持續丟失,減少CKD的發生。
1. 血液淨化的時機:
多項觀察性研究顯示,早期RRT可降低AKI患者的病死率,但目前尚無大型RCT研究確定早期RRT的指徵。各項研究對早期RRT的定義也千差萬別。
近來一些研究基於RIFEL標準,對低RIFEL分級組與高RIFEL分級組進行比較,但也有很明顯的局限性:(1)輕度AKI也有可能有嚴重的代謝紊亂;(2)合併CKD的AKI可能在很早就有應進行RRT的指徵。
Leite等釆用了AKIN的標準區分「早和晚」,但與以往不同的是,該研究不是比較AKI損傷級別,而是以達到AKIN3期是否超過24h行RRT作為分組標準,結果發現,早期(達到AKIN3期24h內行RRT)組病死率低於晚期組(51.5%比77.9%,P=0.001),且機械通氣時間、RRT、ICU留治時間縮短。
按照「允許性低濾過」的理念,容量過負荷和過多的代謝廢物均是增加腎臟負荷的因素,應儘早清除;此外,相同的AKI分級中,是符合尿量標準還是肌酐標準以及相同尿量下不同的容量狀態,腎臟損傷的程度也會不同。
因此制定「早期血液淨化」的定義和評價指標,除了要考慮發病時的肌酐和尿量,還應關注AKI可能的預後。
2. 選擇合適的劑量:
理論上講,高容量血液濾過(HVHF)可清除更多的炎性介質,減輕腎損傷,避免腎臟「高濾過」。多項動物實驗顯示,HVHF可改善全身性感染動物的血流動力學並降低病死率。
亦有一些小規模臨床研究也認為,HVHF可能改善患者的預後,但目前尚無大規模臨床試驗支持。2012年全球改善腎臟病預後工作組(KDIGO)頒布的AKI診治指南推薦,AKI患者行RRT時應置換出20-25ml•kg-1•h-1廢液。
最近發表的IVOIRE(highVOlumeinIntensivecaRE)研究入選了18個ICU的140例感染性休克合併AKI的患者,對比了置換出70ml•kg-1•h-1廢液與35ml•kg-1•h-1廢液間的預後差別,結果顯示,28d病死率、血流動力學及器官功能改善方面兩劑量間無差別。
雖然IVOIRE試驗不能為HVHF—錘定音,但風靡一時的HVHF因其作用不明確、高勞動量和高醫療資源消耗已逐漸降溫。如從清除炎性介質的角度實施更有效的血液淨化,或許不是再增加劑量,而是在濾器的材料、血液淨化的模式上進一步探討。
3.血液淨化的集成技術與模式選擇:
血液淨化時既要清除各種代謝廢物和炎性介質,又要避免血液淨化對循環的不利影響。不同的模式清除雜質的能力不同,對血流動力學的影響也不同。
KDIGO頒布的指南推薦,對血流動力學不穩定、急性腦損傷、顱內壓升高或瀰漫性腦水腫的AKI患者,建議選擇持續腎臟替代治療(CRRT)模式。
持續低效每曰透析是介於CRRT與間斷腎臟替代治療間的RRT方式,被認為是狹義的集成(hybrid)技術,已在世界上多個重症腎臟中心廣泛使用,但仍缺乏較大規模的RCT研究對比持續低效每日透析與其他治療AKI的血液淨化模式的效果。
考慮導致AKI的原發病的複雜性和多因性,單純使用一種血液淨化方式或技術有時達不到治療效果。當遇到大分子溶質及蛋白結合率高的溶質時,為更有效地清除致病物質,可組合不同血液淨化技術,即廣義的集成技術,如連續血液透析濾過、血液灌流+CRRT、聯合血漿濾過吸附、非生物型人工肝如分子吸附再循環系統、成分血漿分離吸附、血漿置換+CRRT、CRRT+膽紅素吸附等。
一些小樣本的臨床研究和動物實驗顯示,血漿吸附、內毒素吸附等可降低全身感染致AKI的病死率,將成為集成技術中新的成員。
從CRRT到Hybrid,是重症血液淨化由起步到成熟、由單一向多元化發展的過程,既是探索AKI治療的重要方向,也是利用血液淨化救治重症患者的希望之路。
綜上所述,「允許性低濾過」的理念改進了AKI的防治思路,對AKI的預警、監測、治療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讓我們在血液淨化的諸多方面面對更多的挑戰。在這個尚存大量不為人知的問題,既神秘又充滿無限科學魅力的領域裡,救治AKI依然任重而道遠。
中華內科雜誌2014年6月第53卷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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