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第二例人體低溫保存公開 志願者是72歲患癌老人

2020-12-04 中國搜索

低溫保存手術中。銀豐供圖

浙江在線6月26日訊(浙江在線記者陳偉斌)周明給母親劉愛慧寫了一封致未來的信,他希望,未來真有那麼一天,母親在重生後能看到這封信。

雖然人體低溫保存技術依舊備受外界質疑,但對72歲的山東泰安市民劉愛慧的家人們而言,這早已超離了醫學層面的遺體捐獻,更是一份希望。

這再度引發了人們對於人體冷凍以及未來重生技術的關注。

最關鍵的幾分鐘

這個緊急指令,是銀豐研究院負責人根據泰安市中心醫院ICU病房醫生告知的最新生命指徵數據發出的。幾分鐘後,包括救護車在內的臨床響應車隊載著專家和各種儀器設備,從濟南直奔泰安市中心醫院。

2017年夏天,劉愛慧尚在救治期間,她的小兒子周明看到「中國首例人體低溫保存」的消息並告訴了父親。在那之前,罹患肺癌多年的劉愛慧曾提出過將遺體捐獻供醫學研究的念頭。家人們在劉愛慧清醒時,為此徵求過她的意見。對於這個想法,劉愛慧同意了。

於是,2017年11月,劉愛慧的小女兒周霞聯繫到銀豐研究院,參觀和諮詢了解了人體低溫保存研究計劃、參與條件和法律程序等內容,並陪著父親和哥哥到銀豐研究院進一步溝通具體實施的步驟和細節後,籤署了參與研究計劃的相關文件。

之後,銀豐研究院一直和劉愛慧家屬保持著聯繫。事實上,銀豐研究院的響應團隊還曾提出提前進入醫院介入,但考慮到父親的情緒,周明拒絕了。

6月17日零時,車隊抵達泰安中心醫院,隨行的專家團隊還沒來得及與劉愛慧的家屬們進一步交談,ICU裡就傳來劉愛慧血壓迅速下降的急迫呼救電話,團隊成員們趕緊搬送各種儀器設備進入最後階段的準備工作。

另一邊,劉愛慧的生命指標在逐一歸零、消失。

作為世界知名人體低溫保存專家、銀豐首席專家阿倫·德雷克,和銀豐研究院臨床響應手術專家侯躍東等組成的團隊成員,飛速奔向ICU病房,與時間賽跑。

「我們爭取到了寶貴的最後七分鐘,這更利於對劉愛慧的低溫保存。」阿倫·德雷克對此解釋說,即使病人的心肺停止工作,通過運用ECMO技術,其身體仍然可以在低溫保存過程中保持生物學活性,讓病人能等到醫學治療方式的出現,為未來科技發展「起死回生」留下更多可能。

老人自己的意願

手術完成差不多三小時後,在生命支持系統的保護下,劉愛慧被小心地轉移到救護車上趕赴濟南。

這成為國內首次完成異地誌願者轉運及人體低溫保存的成功案例。

這天,劉愛慧的家人們也一同抵達。

隔著玻璃,劉愛慧的丈夫周老先生一直緊緊的盯著另一邊的愛人,被逐漸移送入液氮罐,他雙手撐著玻璃牆,淚水從眼角慢慢滑落,嘴裡念叨著劉愛慧的名字,「這是她最好的歸宿了,我還能再看到她。」

周老先生記得,劉愛慧生前經常會跟他聊天,她覺得到時候人走了,一把灰,也就那樣了,但如果能捐出遺體,對科學、醫學有點貢獻,總歸還是有意義。這促使劉愛慧在去世前就做出了遺體捐贈的決定。周老先生說,「既然老伴來了,將來我也會選擇這條路。」

在劉愛慧之前,阿倫·德雷克參與了70多例人體保存手術。他的團隊曾在2015年為中國首位冷凍申請人、重慶女作家杜虹實施了冷凍手術。

2017年5月,還是阿倫·德雷克,在濟南對展文蓮實施了中國首例人體凍存手術。

阿倫·德雷克表示,一年下來,展文蓮的保存狀況幾乎無恙,「人體低溫保存的好處是,一旦病人被儲存在液氮中,他們的身體就不會有任何變化,因為在-196℃下,細胞的新陳代謝幾乎為零,無論1年、10年,還是100年。」

能否復甦仍是未知

此前幾例人體低溫保存的案例報導,曾引發國內輿論對人體冷凍技術的關注。因為即便是Alcor(美國阿爾科生命延續基金會)執行長Max More自己都曾在當時向媒體坦言,目前對復活技術沒有足夠信心。

不過阿倫·德雷克在接受錢報記者採訪時表示,人體低溫保存能給予人們一種希望,病人由於目前的技術不能治癒的疾病而病入膏肓,也許有一天,科技發達到一定程度,醫學將能夠治癒這些疾病。

銀豐的專家侯躍東坦言,現代低溫冷凍保存技術,在長期保存技術上尚待進一步突破,未來還將探索細胞、組織和器官的長期深低溫保存的新原理、方法和技術。雖然以實現復甦為目的人體低溫保存目前還僅僅是低溫生物醫學的科技幻想,但不能不承認,人體組織器官低溫保存一直是低溫生物醫學專家孜孜追求的科學研究,也是當前人類遺傳資源和醫學迫切需要發展的新領域。

「利用現在人類掌握的低溫生物醫學技術保存人體,未來是否能夠實現生命復甦還未可知。」侯躍東表示,儘管希望渺茫,但這項計劃可以激發社會和更多的科技工作者對低溫生物醫學的關注和參與,推動低溫醫學的發展。

6月19日那天,看到母親被放進液氮罐,周明很感慨,給母親寫下了一封致未來的喚醒信,希望有朝一日,母親有機會看到這封信。末了落款處,他刺破手指,按下一枚指印,「家裡一切如常,您的手機,我一直交著費呢……過幾年,醫學有重大突破,你再出來,咱們還和以前一樣。」

延伸閱讀:國內首例人體冷凍:按下生命的暫停鍵

銀豐生物集團,涉及臍血儲存、基因檢測等多個領域。

展文蓮生前與桂軍民的合影。受訪者提供

銀豐生命科學研究院低溫醫學研究中心內冷凍保存展文蓮遺體的液氮罐。

展文蓮接受灌流手術。受訪者提供

8月15日,是山東濟南人展文蓮的百日祭。在墳前,丈夫桂軍民帶了妻子的手機,播放著她生前最喜歡的歌之一《我只在乎你》:「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

這個皮膚黝黑「性格剛強」的男人哭了。他告訴妻子「家人都好好的,你放心」。

展文蓮的墓其實是一座衣冠冢,她的身體則在別處:一個容量2000升、高約4米的不鏽鋼液氮罐。

在山東濟南高新區的銀豐生命科學研究院低溫醫學研究中心,隔著玻璃,可以看到數個大大小小的類似罐體。其中一個罐裡,展文蓮的身體正以頭朝下的姿態被保存著,液氮可以使其保持在零下196度的極低溫中。

展文蓮就此成為中國本土首例人體冷凍的志願者。

在此之前,2015年,61歲的重慶女作家杜虹罹患胰腺癌去世,家人遵從其遺願,將其頭部冷凍保存在專門從事人體冷凍研究的美國阿爾科生命延續基金會(以下簡稱「阿爾科」)的美國總部。

杜虹與展文蓮的兩次嘗試均由美國專家阿倫·德雷克(Aaron Drake)主要負責,他在2016年全職加入了銀豐生命科學研究院。

人體冷凍,讓死亡從永別變成了未來再見。目前誰也不能保證展文蓮一定能夠復活,但人體冷凍給了家人一個期待,也為低溫科學推進邁出了重要一步。等到未來疾病可以治癒時,或許還能復活。在家人心中,她只是生命被按了暫停鍵。

死亡後的手術

5月8日凌晨4時1分,齊魯醫院舒適醫療綜合病房中,主治醫生宣布展文蓮呼吸和心跳停止,意味著在法律意義上,她已經離世。

日夜守候在病床旁的桂軍民和兒子,望了一眼親人,出了病房。病房外,來自銀豐研究院的臨床響應團隊已經待命超過40小時,他們將對展文蓮實施另一場手術。

時間點很關鍵,在病人臨床死亡4-6分鐘內介入,此時大腦細胞還沒有大量消亡,基本的血液循環和新陳代謝還有,第一時間需要通過外力維持機體生理功能,這是後續手術的基礎。

他們立刻對展文蓮實施了氣管插管,啟動心肺復甦器來按壓心臟,通過體外膜肺氧合來保證供氧,並迅速向她體內注射了抗凝、抗氧化和中樞神經營養等藥物,同時通過循環系統快速輸入冰鹽水進行物理降溫,來保證全身血液的循環,保證細胞和組織不因缺氧造成損傷。

桂軍民和兒子一直等在病房外,直到4時11分,目送著展文蓮被抬上從前晚22時20分便停在醫院樓下的救護車才離開。5時14分,桂軍民在朋友圈發布妻子去世的訃告,並回家布置靈堂,準備天亮後的追悼會。

載有展文蓮的白色救護車內燈火通明,從醫院急速駛出,13分鐘後,便抵達13公裡外的銀豐研究院低溫醫學研究中心。此次人體冷凍至關重要的灌流置換手術在這裡進行,即通過動脈插管,外部用體外循環機支持血液流動,從而用冷凍保護劑將人體內血液置換出來。

這是一條類似流水線的精確工作流程。

首先是降溫。展文蓮被抬到定製的低溫手術臺。阿倫·德雷克和齊魯醫院心外科醫生、麻醉專家以及體外循環灌注師配合著,通過頸動脈和股動靜脈建立起微創雙通路循環,把血液引流出來,通過外部的泵支持血液流動。

當體溫降至18度左右時,血液置換和多梯度的冷凍保護劑灌注開始進行。阿倫·德雷克坦言,人體內百分之六七十都是水分,水在低溫下一旦結成冰晶,會刺破細胞膜,造成人體損傷。

對此,他們的辦法是用防凍劑置換出體內的血液和水分。隨著抽出體外的血液由深紅變成淺紅以至越來越淡,注入展文蓮體內的防凍劑變得越來越濃稠,它會逐漸變成固體但不會結冰,最終展文蓮身體的溫度達到了3.2度,身體代謝也隨著置換的完成大大減弱。

灌流持續了近6個小時最終完成,展文蓮又被轉移到大尺度程序降溫床上,繼續深度降溫。銀豐研究院工作人員稱,這是世界上唯一一臺可實現連續將整個人體從常溫降到零下190度左右的自動控制設備,由銀豐自主研發。

與當前低溫保存技術廣泛採用的降溫設備一樣,這臺程序降溫床也是使用液氮蒸汽進行降溫,此次降溫過程共用了3000升左右液氮,並配有二十多個溫度傳感器,實時監測和反饋每個角落的溫度變化,通過電腦控制實現精準降溫。

這臺機器的突出特性在於能夠實現連續降溫,中間無需斷檔和轉移過程,而過往降到一定溫度再轉移繼續降溫的手法會造成溫差,造成身體破損,「在這個非常關鍵的時刻,減少外界幹擾至關重要。」銀豐研究員說。

數十小時的程序降溫後,展文蓮身體內外溫度都穩定在了零下190度以下。

整個過程持續了55個小時。

阿倫·德雷克在美國已經操作過70多例人體冷凍案例,這次他主要負責掌控全局並確定每個環節沒有差錯。降溫曲線可以最直觀地反映穩定程度,他一直盯著曲線。「曲線的弧度圓滑而漂亮」,這說明展文蓮的身體很適應冷凍保護劑,降溫沒有產生大量冰晶,「對將來的復活更有利一些」。

5月10日晚,桂軍民和家人趕到了銀豐研究院,來見展文蓮最後一面,只有10秒左右。

隔著操作間的透明玻璃,他們只能看到展文蓮頭部以上的部分,脫水令她看起來比之前瘦小了一些。他們本以為冷凍後人會變得乾癟,但看到眼前「很滋潤,跟活人一樣」的展文蓮後,桂軍民有些震驚,「恨不能用手去摸一摸」,一旁的兒子和小妹妹也都鬆了一口氣。

11名研究人員對展文蓮深深鞠躬後,她的身體被厚厚的睡袋包裹好,保存在金屬艙中,再通過吊裝設備將金屬艙裝入罐中並蓋好。至此,展文蓮的身體被轉移至零下196℃的液氮罐中,與此前全球參與冷凍的300多人一樣,度過未知的漫長歲月。

研究人員每天都來監測罐內的液位、內外溫度以及罐體不同點的溫度,每隔10-12天會向罐內充液氮,保證及時的補充和供應。目前,展文蓮的狀態「一切良好」。

決定

展文蓮的患病和離世,對於桂軍民來說都太突然。

桂軍民半輩子都在從事體育工作,妻子展文蓮也一直是運動健將,她是所供職銀行的田徑項目紀錄保持者,還熱衷籃球、排球各種比賽,家裡不少鍋碗瓢盆,甚至空調,都是她比賽贏來的「戰利品」。

2016年6月,剛剛外出遊玩回家的展文蓮,發現頸部有個小疙瘩,去醫院檢查後被確診為肺癌晚期。當年12月,她突發腦出血,檢查得知肺癌發生腦轉移已經3個多月,產生了耐藥性。

此後,她的身體開始不可逆轉地迅速衰竭。

今年春節後,桂軍民將她送入了齊魯醫院舒適醫療病房,即臨終關懷病房。在這裡,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觀點一致,放棄對疾病末期無意義的過度治療和病人最後時刻無意義的過度搶救,醫生的主要職責不是治病,而是緩解病痛,讓病人有尊嚴地走完最後一程。

有一次,與病房主任類維富的偶然交談,桂軍民看到了一種新的可能。

類維富告訴桂軍民,人去世後可以冷凍起來。類維富本人已是「生命延續計劃」的志願者,如果合適,將來會通過捐獻遺體的方式將自己的身體冷凍起來。在他看來,冷凍人體組織和器官,相當於家中多了一個「滅火器」,將來家人萬一生病可以取來使用。對於低溫醫學研究發展,如果沒有遺體捐贈的志願者參與,很難推進。

此外,作為臨終關懷病房主任,他也認為,這種嘗試可以緩解病人和家屬心理壓力、帶來安慰和期望。

桂軍民此前聽說人體冷凍,還是2015年的杜虹事件。當時他與妻子把這當作科技新聞,覺得很新奇,甚至想過將來能夠這樣也很好,但「費用太高了,要75萬元,我們承受不了」。

桂軍民一直不贊成火化。他和妻子達成一致,「人假如到了那一天,角膜、器官都可以給別人用,一把火燒了多浪費。既然人要離開這個世界,總得留給別人點什麼。」

提起妻子,桂軍民第一句話就是「善良,熱心腸,啥都操心,閒不住」。她愛運動、愛跳交誼舞、愛唱歌。小區附近的公交車很久不來一趟,她看著冬天等在路邊的老人,會忍不住打電話去投訴;賣菜的小販沒有零錢,她會回單位換一把零錢送去;她還是泉城義工的一員,每年都向學校捐贈書本……

展文蓮很早就開始考慮器官捐獻。多年前看新聞,她得知一個人意外離世後將眼角膜捐獻給一位女孩使對方重獲光明後,便開始琢磨器官捐獻的事;直到她生病住院,還特地打電話給紅十字會諮詢過捐獻器官事宜。

基於妻子的性格和二人之前的意願,桂軍民幾乎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人體冷凍的提議。

他開始和銀豐的團隊接觸,詳細了解了人體低溫保存手術的操作流程、技術未來的發展以及手術中存在的風險等。研究團隊坦誠地告訴他,人體冷凍降溫時,有冰晶刺破細胞膜和血管的可能性,這樣細胞將失去活性、也沒有辦法實行血液循環了,這也就失去了冷凍的意義。

反覆斟酌後,他還是決定試一試。他做好了手術失敗的最壞打算——把還完好的器官都捐掉,然後火化,「大不了回到世俗的道路上」。

下定決心後,桂軍民還需要與家人溝通。好在,展文蓮的弟弟妹妹們、兒子都很快達成共識。兒子對他說:「這樣至少我媽還沒離開我們,還在眼前。」

展文蓮當時幾乎失去了表達能力,只能說單字。桂軍民沒有直接向她提及「冷凍」字眼,而是跟她商量:「你這個病現在無法解決,給你換個辦法,你先睡覺,好不好?」妻子點頭。「可是要睡很長時間,等你醒過來之後病就可以治了。」妻子抓著他的手說出單字「好,好」,事情就此敲定。

桂軍民與有遺體接受資格的齊魯醫院籤訂了遺體捐贈同意書,與銀豐研究院籤訂了生命延續計劃知情同意書,通過齊魯醫院和銀豐研究院的合作關係,妻子展文蓮成為了人體冷凍項目的志願者。

外界或多或少有議論,不理解的人認為人死了應該入土為安,有人覺得他們是在「窮折騰」,但桂軍民的態度是「你說你的,我做我的」。

他中學就是學校裡的「體育明星」,學習也不錯,初中便與展文蓮在一起,考試時由於覺得太形式化而不做卷子考零分的事情他也做過,一直有些特立獨行,「我很難被外界左右自己的想法」,他加重了語氣。

他不認為此事有違倫理,「要說違背的,只是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現在通過科學手段,在生命活動中按了一下暫停鍵,就這麼簡單。」

至今,他都覺得這是一件相比器官捐獻更有意義的好事,無論醫學還是情感上,對家人都有好處。就算不成功,「也是為科學做了貢獻。」

阻力

在銀豐研究院宣傳中心主任李慶平看來,展文蓮成為他們第一例實施人體冷凍的人,是源於機緣巧合和長期溝通,其中最重要的是家人理解:「最大的阻力在於觀念,需要尊重病人本人和所有家庭成員的意見。」

促成此前杜虹頭部冷凍的志願者趙磊持有同樣的觀點。杜虹父母已去世,與丈夫離異,家庭關係簡單,女兒女婿的堅定最終促成了此事。在他看來,「如果換成一些大家族,只要有一個人不同意,這事兒就可能辦不成,畢竟冷凍是有悖於傳統的。」

在展文蓮之前,李慶平已經接觸了二十多例有意願參加的人,但由於種種原因終未成行。

比如,2016年12月,山西一位肺癌患者已經從山西轉移至齊魯醫院的舒適醫療病房,研究團隊也做好了準備工作,但就在病人臨終的最後一刻,遠在家鄉的父親接了電話十分悲痛,說要見兒子,冷凍計劃最終由於家人改變主意而「破產」。

人體冷凍的決定要提前做好,才能預留出準備時間給臨時響應團隊。之前也有病人到死亡的最後時刻才做出決定,還有家屬在病人去世一個月後提出低溫保存,但此時「已經不符合研究標準」。

要實施人體冷凍,李慶平和阿倫·德雷克均給出了醫學上的標準,他們將以下幾種情況排除在外:死於自殺或突發意外,身旁沒人無法立即介入的;身體有殘缺或有傷口,無法實施灌流的;腦死亡已無低溫保存意義的。此外,還需遵循當地遺體捐獻條例。

銀豐研究院為何要做人體冷凍,李慶平給出的答案是為了促進低溫醫學在國內的發展,以推動疾病的治療。他說,醫學臨床面臨較大的需求是器官捐獻和器官保存。如果捐獻的器官不能很快移植便浪費掉了,低溫保存技術是延長器官壽命的方法。

展文蓮的案例,既是遺體捐獻行為,也為人體和器官低溫保存的研究提供了合適的樣本。對此,李慶平承認,「此次人體低溫保存只是科學研究向前邁了一個比較大的探索步伐。」

爭議

銀豐研究院所屬的銀豐生物工程集團有限公司,成立於2011年,註冊資本1億元,其官網顯示,截至目前銀豐生物所轄公司已達26家,涉及臍血儲存、基因檢測、細胞治療等多個領域。

再往上,銀豐生物所屬的山東銀豐投資集團有限公司,成立於1999年8月,註冊資本11億元,主營業務為地產、金融和生物。

這次操盤人體冷凍的銀豐研究院頗為年輕,成立於2015年。但在銀豐研究院的宣傳板上,1993年,作為其首席科學家的沈柏均成立了齊魯醫院低溫研究醫學實驗室,是他們從事低溫醫學研究的開端。沈柏均曾是齊魯醫院教授、主任醫師,從醫院退休後加盟研究院。

銀豐低溫保存的研究始於細胞層面的低溫保存和復甦,「目前已經完全掌握,而且應用於臨床有1300多例。」李慶平介紹,他們正在研究且成功實施的還有自體皮膚、手指、卵巢組織的低溫保存及復溫。

這家起步於房地產的私營企業大幅度跨界生物學,在人體冷凍領域將自身定位為非營利機構,其商業性存在不少謎團。

就目前全球規模最大、成立於1972年的美國阿爾科而言,雖宣稱並未盈利,但也不代表免費。在阿爾科,全身冷凍需花費20萬美元,腦神經系統冷凍需8萬美元。

此次展文蓮的冷凍費用也不低。據此前工作人員向媒體透露,固定支持包括液氮罐、程序降溫儀、體外循環機、呼吸機、實驗室搭建等費用加起來至少接近700萬,而此後每隔十幾天就需補充一次液氮,每年大概需投入5萬元。

據銀豐和桂軍民稱,費用大部分來自銀豐生命科學公益基金會的資助,而作為會員,桂軍民向基金會捐了一筆款,但他並未透露具體數額,只說「儘自己能力捐了很少一筆」。

銀豐生命科學公益基金會成立時間比銀豐研究院更晚,在官網上,其法人期限始於2016年12月,註冊資金為600萬元,來源於銀豐研究院和其他個人、機構的捐款,但之前未公開宣傳。展文蓮的事被公開,李慶平說,他們希望以此吸引更多志願者參與其中,也需要資金的注入。

在展文蓮之前,截至去年底全球已有300多位被醫學上判定為死亡的人參與人體冷凍,但至今沒有一例復甦,人體冷凍由於目前無法兌現復活卻收費高昂而備受爭議。

對此,銀豐研究院的工作人員稱,「目前不可能商業化,因為沒有復活技術,只是一個科研性質的嘗試。將來有了復活技術,才能進行商業化。」

目前,他們能做到的僅僅是細胞、組織、皮膚等冷凍並回植,大型器官的冷凍和復溫仍在研究層面。至於人體的復溫乃至復活,則顯得遙遙無期。

阿倫·德雷克向記者坦言,對於人體冷凍後的復活,首先要解決疾病的治癒問題,其次復溫技術也遠不成熟,比降溫更麻煩,同樣面臨冰晶刺破組織的損害問題。

關於人體冷凍面臨的法律風險,銀豐研究院和齊魯醫院在病人被宣布呼吸心跳停止後才介入手術,並通過遺體捐贈的方式規避了法律風險。

但是,如果未來人體真的能夠復甦,其面對的倫理和法律問題仍是難題。上海海上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劉曄分析,目前相關法律仍處於空白狀態,關於人復活後的身份認定以及倫理問題的爭議將一直持續。

對於實際參與者來說,比如阿倫·德雷克和銀豐研究院的研究人員,人體冷凍再復活無關長生不老抑或死而復生,作為一種醫療技術,它就像通過吃藥或者手術延長生命一樣,更多是「低溫醫學的一個終極夢想」。

桂軍民和家人則通過這個方法,得到了「親人並未離開」的安慰。現在聊起來,桂軍民依然覺得妻子「只是累了,先去『偷懶』休息了。」

他也成為了銀豐「生命延續計劃」的志願者會員,甚至希望在妻子醒來的那天,自己也能一起醒來陪著她。「睡醒啦!你這一覺睡得夠長的啊。」桂軍民想像過無數次未來再見妻子的場景,「把睡覺這段時間欠下的活全乾了吧。」他還不忘調侃。

本文來源:浙江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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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一個真實的事,也是一個生了重病的老人,我們農村的,相信大家看了之後就會明白為什麼這個79歲的患癌老人情願自己「挖洞等死」了!我們這裡的一個老人,患重病一年多了,兩條腿腫得像氣球似的,但是這一年多沒有一個子女真正的照顧過。
  • | 女演員患癌離逝,年僅39歲!從查出到...
    經專家分析,該病人小區曾有20例確診病例,經組織專家對各種因素排查分析,其病因應主要來源於既往社區感染。(央視網)吳尊友表示國內疫情不會再現小高峰這兩天國內連續出現聚集性疫情,會不會再次出現疫情小高峰?天熱能摘口罩嗎?對此,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表示:我認為疫情不會再現小高峰。
  • 國內首家人體皮膚庫缺「膚」 多用動物皮做移植
    湖北日報訊 (記者楊麟、實習生戴楊)由於缺乏捐贈的人體皮膚,國內首家人體皮膚庫——武漢市三醫院皮膚組織庫正陷入缺「膚」困境。庫存人體皮膚不到2萬平方釐米,許多燒傷患者皮膚移植不得不用豬皮等動物皮膚替代。
  • 「特寫」20歲的蒙牛,能否靠低溫鮮奶再創造一次商業奇蹟?
    按照蒙牛乳業1999年8月18日的註冊日期計算,再過3個月,蒙牛將迎來其20歲生日。蒙牛的前10年趕上了常溫牛奶(UHT奶)飛速發展的時機,最近10年蒙牛又開啟了瘋狂併購的模式,但20歲的蒙牛在與伊利的纏鬥中贏少輸多——2018年,二者年收入的差距是100億元,這一年蒙牛實現的數字是689.77億元,而伊利則為789.76億元。如今,一個機會來了。
  • 祭拜了老友 她立馬籤了人體器官捐獻志願書……
    給老友獻花後,他們向現場的紅十字會志願者諮詢了遺體和器官捐贈事宜。一位孃孃沉思了片刻,問志願者如何辦捐贈手續最方便,市紅十字會工作人員告訴她,現在就可以填寫資料辦理。「好,請幫我辦!」△秦孃孃籤署捐贈志願書。68歲的秦孃孃是幼兒園退休教師,還曾被評為「三八紅旗手」。「我這個老朋友人熱心、貼心,平時就像一個大哥哥,把我們照顧得很好!」
  • 上海今完成第100例造血幹細胞捐獻(圖)
    今天上午,她要進行第二次採集;下午,滿載著祝福的血袋,便會送往南京鼓樓醫院,又一條寶貴的生命看到了希望……  「萬分之一的希望」  「撲通。」白血病患者張俊的媽媽朝葛春霞重重跪下去,小葛趕忙把老人扶起。此時,老人激動地淚流滿面,她把一張賀卡塞給小葛:「張俊現在隔離病房沒法來,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賀卡內,寫得密密麻麻,小葛一把將賀卡貼在了胸口。
  • 為什麼每個人都應該保存自己的乳牙?
    孩子脫落的乳牙,你是如何保存的?有些父母喜歡保留孩子的乳牙作為紀念品,雖然這在有些人看來是多此一舉,但科學家們實際上也建議這樣做——保存乳牙。不過,他們建議你保存乳牙可不是為了紀念或者支持你把乳牙放進盒子裡。科學家建議保存脫落的乳牙是為了提取幹細胞。
  • 護工10年,60歲的他籤約成為人體器官捐獻志願者
    一個有福利的公眾號 近年來,隨著相關法律法規逐步完善,人體器官捐獻工作已日趨完善和正規。捐獻器官、遺體已經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最近,海寧市中心醫院當了10年護工的楊昌明,做了一件讓人敬佩的事,籤約成為一名中國人體器官捐獻志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