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14 12:46 |浙江新聞客戶端 |編輯 錢潔瑗
《年豬》
在我們山區，殺年豬是個非常重要的年俗，不僅是感恩過去一年的生活，也昭示新年五穀豐登、家業興旺。殺年豬要挑個好日子，屬牛、屬馬日子最佳，預示著年豬像牛、馬那樣壯實，屬鼠和屬羊日子也不錯。忌屬狗和屬猴日子，預兆年豬像狗和猴子那麼瘦小。也忌屬豬日子，那跟年豬是相衝的。最忌屬虎日子殺豬，老一輩說老虎會把豬叼走的。
殺年豬場面很熱鬧，除了殺豬匠，還得需要兩三個壯士，拖的拖，拽的拽，拎的拎，才能把嗷嗷叫的年豬抬上殺豬凳，圍觀的鄉親那是裡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洩不通。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這次元旦回鄉下老家，母親便把年豬殺了。母親對我嘮叨著，這頭豬平常很會吃，養了八九個月就200多斤肉了，只是怕冷，豬圈裡鋪了好多稻草。她還說，去年那頭豬會聽人話，叫它睡就睡，叫它吃就吃，開始都捨不得殺呢。前年那頭豬，擅長跳高跨欄，不時躍出豬圈，害得她經常滿村子裡找豬。
每年4月買來豬崽，母親每天都要外出割兩簍豬草，即便是炎熱的夏季，母親也不畏酷暑，早晚各餵養一次。母親把豬草和大米煮在一起，有時也用玉米和馬鈴薯。到了10月，就以番薯藤、番薯和蘿蔔、青菜、白菜為主食。為此，家裡的田地種滿了各式各樣的糧食和蔬菜。養豬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成本也頗高。這幾年豬瘟形勢嚴峻，母親不讓他人靠近豬圈，以免傳播各類疫病。
母親養了一輩子豬，是村裡養豬的行家裡手，其中有一年一隻豬淨肉380斤，這記錄在村裡至今無人刷新。母親說，她餵養的土豬都是吃糧食、葉菜和豬草長大的，從不吃飼料，而且豬食還要煮熟，如此肉質方能細嫩，肥而不膩。如果豬經常吃生食，豬肉就比較粗糙堅硬。
殺年豬時，家裡也特別熱鬧，要邀請親朋好友來家聚一聚。大家喝著酒，聊著天，家長裡短，好不溫馨。紅燒肉、炒豬肝、炒豬腰、爆炒肚尖、燉豬血、炒青菜、小蔥拌豆腐，這些都是母親的拿手好戲。每次客人都大快朵頤，讚不絕口，母親燒的殺豬菜又香又嫩。家裡客人多，這樣的聚會，要接二連三，母親雖然很勞累，心裡卻很快樂。
｜爆炒豬肉
等到客人酒足飯飽，母親還會分一些豬肉讓客人帶回家。之後，母親把剩餘的豬肉用鹽均勻抹平，放在水缸裡。豬腿、豬頭放在最下面，豬肋條放在上面，然後用幾塊大石頭壓緊壓實。醃製半個多月後，等到天氣放晴，便把豬肉放在溫水裡洗一下，再掛到架子上曬，直至豬肉全身曬得「紅通通」，這樣的臘肉才最香。來年開春，鹹肉燉筍、臘肉炒筍、青椒炒火腿肉、火腿肉蒸鯽魚……那一道道開胃的農家菜，讓人垂涎欲滴。
｜曬鹹肉
我們那兒過年有吃豬頭的習俗。除夕早晨，把曬好的豬頭清洗一遍，然後放在柴火灶裡煮。過去，要把煮熟的豬頭裝進籮筐裡，抬著上山，祭拜先祖。儀式完畢後抬回家，便是切開豬頭。大家圍著灶臺，以手抓食，你一塊，我一塊，你一言，我一語，盡情享受著美味和天倫之樂。隨後，便把事先切好的蘿蔔塊倒進大鍋裡煮，這種煮出來的蘿蔔塊有臘肉的香味，可以吃上個十天半個月。
｜煮豬頭
如今，農村生活條件改善了，養年豬的人越來越少了，殺年豬這種熱熱鬧鬧的場面也逐年減少，有些地方已成為兒時的記憶和鄉愁。母親卻不辭勞苦，一直堅守養豬，圖的並不是豬肉本身，而是濃濃的年味和滿滿的成就感。我也帶了幾塊豬肉回城了，帶走的不只是豬肉，更是母親的牽掛和家鄉的風俗。
161059959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