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可能是大禹一般的人物,不止三過三峽博物館,卻一次也不曾進入。
但今天,有一個遙遠的國度帶著神秘的文明,首次在重慶登陸,世界文明與藝術系列展之失落的黃金國——安第斯文明特展,正式在三峽博物館拉開帷幕。
安第斯文明古老而神秘,在印加帝國毀滅於歐洲殖民者帶來的槍炮與瘟疫後,其已不具備延續性。對它的了解,很遺憾,除了過去瘋狂渴慕知識的少年時期瀏覽過幾本誇大其辭的世界之謎時,對黃金即財富的天然熱情,讓人對陌生的南美大陸充滿發財的探險欲望以外,實在是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理解。
所以,我得走進三峽博物館,好生端詳山鷹之國——秘魯精心整理的他們可以上溯3000年的文明。
山城重慶灼熱的陽光,勢必照耀著距此上萬公裡的太平洋彼岸的秘魯。安第斯山脈縱貫秘魯全境,亞馬遜河由此發源。古老的印加帝國在此誕生發展終至消亡。
那是個失落的國家,有著謎一樣的過往。但是,仔細打量他們,你會發現,這裡的人民和我們從外貌,服裝,到文化,飲食,音樂都有著許多的契合之處,仿佛是中國人在地球另一端生活著的「老鄉」。
對熱衷旅行的我來說,秘魯有著足夠優異的旅遊資源,失落之城馬丘比丘、高原明珠的的喀喀湖、神秘的亞馬遜雨林、高聳的安第斯山脈讓人神往;這裡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熱帶山,高度達6768米;這裡有世界上最大的左手浪,是全世界衝浪愛好者的樂園。秘魯全年有6883個不同規模的節日,平均每天有超過18個節日。秘魯還是南美洲的美食天堂,有世界旅遊大獎連續幾年授予的世界最佳美食勝地稱號。
今天,秘魯有豐富多彩的古代文明,在三峽博物館一樓的臨展A廳裡,靜候我的光臨。
一、什麼是安第斯文明
安第斯文明以今日秘魯的庫斯科盆地和秘魯、玻利維亞交界的的的喀喀湖為中心,包括秘魯大部, 玻利維亞、厄瓜多、阿根廷和智利的部分地區。距今1.5萬年前,來自亞洲的狩獵者穿越白令海峽來到這片神奇的土地,在與其他文明基本隔絕的情況下,經過遠古時期、成長時期、區域發展時期和列國時期的漫長曆程,最終創建了印加帝國,安第斯文明發展到極盛。
安第斯文明雖沒有文字,但雄偉的馬丘比丘宮殿建築、壯美的庫斯科古城、神秘的納斯卡地畫,以及絢麗的紡織品、多彩的陶器和精緻的金銀製品……處處閃耀著智慧的光芒。
即便不能親自行走在秘魯的土地上,在這精心策劃,匯聚秘魯11家博物館收藏的歷年重要考古出土文物的國際級展覽上,我們可以通過那一件件凝聚著古代秘魯原住民智慧的精美絕倫的藝術品,領略到世界文明史上這顆璀璨明珠的熠熠華彩…
二、文化的還原
1、安第斯文化的脈搏
甫入展廳,安第斯文明的發展史清晰地呈現於眼前。從公元前1200年開始的庫比斯尼克文化一直到公元1572年的印加文化止,約略2800年時間。
由於缺乏文字記載,那片神秘的土地上承載的是一段被遺忘的歷史。我們所能見諸於記錄的是16世紀西班牙人踏上南美洲土地,爭奪黃金奪取財富的過程。隨著印加帝國的覆滅,西班牙人須臾難忘的「黃金國」成為秘密的同時,印加人對祖先的記憶也成為謎語。
隨著現代考古的深入以及對出土文物的整理與歸類,那個失落的安第斯文明,開始有了清晰的脈絡。
在這場偉大的展覽中,我們將看見安第斯文明的發展歷程,還原其社會生活、生產勞作和宗教儀式場景,對藝術交融、文明更迭與經典不朽嘆為觀止。
這隻女式陶俑是本次展覽年代最古老的陶製品文物。
這兩塊石製品是本次展覽年代最早的人類生產工具,誕生於公元前2000年到公元前200年之間。
這張金箔是本次展覽最古老的黃金製品。
整個展覽分為了四個單元,即探源安第斯文明的「曙光初見」,揭秘地方文化多樣性的「眾星璀璨」,跨區域政治體系建立的「群雄逐鹿」和走向失落的印加帝國的「命運盡頭」。
2、納斯卡文化
邁過第一展廳,第二展廳裡的文化離今天更近了一些。
以上兩件展品屬於納斯卡文化時期文物,時間跨度在公元前100年到公元800年間。
3、莫切文化
在這個展廳中間,放置了莫切文化的精美出土文物。它與納斯卡文化發展的時間大體一致,體現出安第斯文明的多樣性。
這是公元100年後的莫切文化代表,尖牙神獸木薯型容器,珍藏於秘魯拉斯哈卡斯神殿群博物館。
展廳燈光只是強調展品,柔和而暗淡,在光明的黑暗中有一種歷史感被放大,心中有沉重的敬畏被製造出來。
這隻莫切文化的形制罐有種喜感,看見它時,心裡的肅穆感被衝淡了不少。
這些陶製品與羽毛製品顯示出很高的工藝水平,令人無比驚嘆。
繼續轉向下一展廳,依然是納斯卡文化精彩絕倫的文物匯演。在這裡,傳說中的秘魯國寶級文物虎鯨形象多色瓶正式現身。
看見這隻瓶子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眼前一亮,它沒有南美文化那些一貫的晦澀與原始宗教力量的加持,就像羊駝給人的感覺:萌萌的親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到此時,滿廳的文物豐富起來,給人琳琅滿目的感覺。我們也正式走進了莫切文化的繁榮期。
實在是找不出詞語來形容此時的觀感,只管目不暇接地參觀。那方天地裡孕育的文明,附著在這些唯妙唯肖的藝術氣質驚人的作品上,從來就不曾失落過。
在莫切文化裡徜徉,他們打造陶瓷製品的技藝已經甄於爐火純青,開始在金屬冶煉與製作上摸索。
映入眼帘的黃金飾品樣式精緻,這源自安第斯山區的金匠們很早就已掌握熔模鑄造雕刻、焊接、覆鍍和鑲嵌等基本的冶金技術。
上圖的鍍金鈴飾出土於「武士祭司」墓,其中間的形象是一隻人格化的蜘蛛,被莫切人神化為令人生畏的神靈。
4、迪亞瓦納科文化和瓦裡文化
離開莫切文化展廳,文明的發展有繼承,也有了提高。由於迪亞瓦納科文化和瓦裡文化交替發展,這兩個文化合併在一個廳裡展示。在這一階段,出現了青銅器。
迪亞瓦納科文化的金屬冶煉有了一定高度,打制的青銅斧頭相當精緻;而瓦裡文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瓦」字的原因,與陶藝關係密切。依次走過展臺。全是紋飾精美的陶製物品。其中喪葬文化顯然是瓦裡文明裡重要的一環。
這口巨大的缸,是個裝骨灰的盒子,讓我無言以對。心中猛地收緊,再漂亮的樣子與藝術性都讓我有恐懼的心理。
匆匆暼了一眼,轉投他處。還是展廳正中安靜呆萌的羊駝讓人喜愛。
這兩個文化的金屬製品不多,粗略瀏覽後便走向下一個文明。
5、西坎文化
西坎文化的金屬煉製就成熟了許多。在這裡看到了銅質的祭祀刀與挖掘工具,如下圖。
西坎文化的陶瓷製作工藝進一步得到了提升,這從其精美的陳設文物上得到了雄辯證明。
其實在我看來,這完全就是一把有了人性化設計的茶壺了。
西坎文化有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審美標準,他們以耳大為美。當地人將大耳朵視為美麗、高貴的象徵,耳洞的大小標誌著其地位的高低,穿耳洞是每個皇家貴族男子在成年儀式上都要經歷的一道考驗。他們用金針在耳朵上穿出一個碩大的孔洞,並佩戴上代表成年的巨大金耳環,此後金耳環會不斷加碼,日復一日,耳孔越來越大,竟然能容納橘子般大小的圓環狀耳飾。以至於當西班牙人第一次見到他們時驚呼「阿雷洪人」,就是「大耳朵」的意思。
「阿雷洪人」的金銀鍛造技術達到了當時南美地區的頂峰。
那套包括王冠裝飾、額頭裝飾和黃金面具的皇家頭飾,重達2公斤,中心元素是一隻蝙蝠,它是皇家權力的象徵。
這件珍寶,是古代秘魯流傳至今最大和最精美的一件金屬裝飾品。當之無愧的秘魯國寶,也是世界的瑰寶。
財富與權力的高潮就這麼不帶任何先兆地突兀出現在眼前,給人極大的震撼。
6、契穆文化
西坎文化同一個時期的契穆文化也到達了很高的藝術成就。其製造器物的目的,已經脫離了純粹的實用功能,而注重其藝術性。
線條簡單,裝飾複雜,這是我看見這尊大約千年前的雕塑瞬間作出的評價。它是木質的,能保留這麼久的年代不朽,是個奇蹟。
契穆文化的陶瓷造型藝術和金屬器物製造也達到了很高的水平。從下面的銀瓶和黑色雙寶瓶中可以看出不少端倪。
西坎的黃金製品給人帶來的衝擊太大,因此,儘管藝術價值上契穆文化與之不相上下,我始終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打量它。草草瀏覽過,便進入最後一個展區:印加文化。
7、印加文化
其實,到了公元1400年左右,秘魯的文化多樣性已呈百花齊放之勢,空前繁榮。但由於歐洲國家大航海大發現時代的來臨,所有被不幸找到的世界都成了他們冒險主義的戰利品。突然西班牙殖民者突然闖入南美,肆無忌憚地瘋狂掠奪,讓這個繁榮的文明凋零的速度比以往的任何時期都更加迅速。
而其可以留下來的文明遺產,也幾乎消失殆盡。因此,在這代表印加文明隕落的大廳裡,沉默的木乃伊是當仁不讓的主角。
我沒有從那亞麻下清晰的人類骨殖上感受到一星半點的恐懼,而是悲涼的情緒。這數百年前離世的印加先民,以如此安詳的姿勢,定格了曾經發生在那片遙遠大陸上的傳奇。
慢慢走出了展廳,古代秘魯原住民的歷史頑強地依附在我看過的那每一件展品之上,直擊人心。失落了許久的南美安第斯文明正逐漸被喚醒;那片土地上不為人知的秘密正逐漸揭開謎底。
我走出博物館,走向地下通道。
文明就像這條路,不管前面有多輝煌多遙遠,它始終有來處。作為個體的人而言,行走在這條路上時,能讓我們對未來充滿信心的,是因為可堪回首。
我們會找回「黃金國」的,不是憑記憶,而是憑具有歷史責任感的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