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詩仙,杜甫詩聖,都曾寫過關於湘潭的詩。
同是湘潭,在他們詩中,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我們先要說一說,他們詩中所寫的湘潭,到底是哪裡。免得講了半天,搞錯了地方,做了無用功。
湘潭,起自漢朝揚雄的《方言》:
湘潭之源,荊之南鄙。
此時的湘潭,是大的地理概念,湘江與廣西的潭水之間,也就是湘桂兩省交界的那一片。
至南朝齊梁時代,湘潭始建縣。此時的湘潭,屬衡陽郡。
唐朝文學家,後來被貶為湘潭令的謝偃參與編撰的《括地誌輯校》裡寫道:
衡山一名岣嶁山,在衡州湘潭縣西四十一裡。
(衡陽老照片)
此時是唐太宗貞觀十七年,至玄宗天寶八年(749),湘潭縣治遷到易俗河,中間有106年的時間。
由此可知,自建縣始的200餘年間,湘潭的中心,都衡山以東。
李白有詩《長幹行》,第一首很多人都熟悉,當中兩句,膾炙人口: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留下兩個成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形容夫妻從小就玩得好,在大家眼裡是郎才女貌,你情我意,果然就睡到了一塊……說得文雅點,叫同床共枕。
第二首,了解的人就少一些了,內中一句:
湘潭幾日到,妾夢越風波。
以一個閨中女子的口氣,思念丈夫,希望他行商途中,能夠平安。
專家們研究,李白寫作此兩首詩時,大概在開元十三年(725)。
此時的太白,24歲,正是喜歡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時候。
有些書中分析,這是李白沿長江南下到巴陵經湘潭赴零陵時所寫,時間在759年。
問題是,這時的李白,已經58歲了,生活不甚如意,早已過了情情愛愛的年齡——若他回望人生,大概會感慨,再也寫不出年輕時的那種你儂我儂了。
因此,李白詩中的湘潭,還是古湘潭。
儘管,《長幹行》寫的是女子的幽怨,卻反證了湘潭是當時從江蘇到永州商路的一個重要節點,比較繁華的所在。
便如褚遂良《湘潭偶題》中所言:
遊遍九衢燈火夜,
歸來月掛海棠前。
(李白劇照)
杜甫到湘潭,則是縣治遷到易俗河整整20年後,也就是大曆四年(769)。
他是去投奔少年好友,衡州刺史韋之晉的。
拖家帶口,初到湖南,心情比較舒暢,想著朋友定會給自己以幫助,人生會有轉機,離開長沙,坐船往衡陽時,他寫了首《發潭州》:
夜醉長沙酒,曉行湘水春。
岸花飛送客,檣燕語留我。
賈傅才未有,褚公書絕倫。
名高前後事,回首一傷神。
儘管詩的後半段,提到被貶往湖南的漢朝賈誼,初唐褚遂良,還說回首一傷神,但從首頷兩聯來看,他喝得很盡興,還覺得花和鳥,都在對著他微笑呢。
然而,船過湘潭,兩岸流民不斷,生活跟他一樣不如意的那麼多,心中不夠戚戚不安。
他在湘潭留宿了一陣,寫了首詩:
天地空搔首,頻抽白玉簪。
皇輿三極北,身事五湖南。
戀闕勞肝肺,論材愧杞楠。
亂離難自救,終是老湘潭。
終是老湘潭,寫出了大詩人的不甘。
此時的湘潭,往北移縣百裡之外,才20年,新城初起,全無後世「小南京」,「金湘潭」的盛景。
(湘潭老照片)
後人稱其詩的中心思想是仁政,「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實際上,就是他說還是想在仕途上有所作為的。「戀闕勞肝肺」,身處江湖而心在廟堂,所以,不願在湘潭生活,也就可以理解了。
歸而言之,李白詩裡的湘潭,是發展了兩百餘年的成熟縣城;
杜甫詩中的,則處在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創業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