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寫了一篇《對反科學人士思維方式的研究》,在文章中寫道:反科學人士擅長文科思維,他們屬於刺蝟型;科學人士則擅長理科思維,他們屬於狐狸型。
今天,我讀了科羅拉多大學物理系研究員萬維鋼老師的《選民的大腦想要什麼》一文,有感於其表達的思想「選民都是無知的」與反科學人士的特點確有共通之處,所以也做一番分析。
加州大學的George Lakoff在《政治之腦》中描述了非常有趣的一類思維模式,他說,選民想要的東西,叫做「小故事」。這個所謂的「小故事」,類似簡潔的小段子,有點類似野史傳奇,但是很吸引人。據腦科學家的研究,普通人難以理解複雜的世界,對龐雜的信息無法認知,所以需要通過「小故事」去做出解讀。至於這些「小故事」是不是真實可靠,他們是管不著的,只需要這個故事離奇、有趣、勵志、驚險即可。而小故事最鮮明的特徵就是,它們最能調動人的感情。畢竟人是自然界的感情動物,這是生物基因本能決定的,非經過長期的科學訓練難以獲得理性的王冠。
萬維鋼引述《政治之腦》說,選民最喜歡兩類小故事,因為這兩類小故事最容易引起共鳴。
第一類,是「不怕敵人的勇敢故事」。選民們通過讀取這種故事,感覺自己也變得勇敢了。
比如,小布希在競選的時候,就經常談自己年輕時參加軍隊的故事。而反科學的旗幟人物,也喜歡吹噓自己「揭露利益集團的邪惡,與邪惡勢力作戰」。這個所謂的「利益集團」,是「拿美金」收買科學家的某某企業。好像全世界科學界和某些大企業沆瀣一氣,聯合起來欺騙全球人民。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某老師說自己被人找上門,對方要花2億元封他的口。讀者們一看,這位老師真是太勇敢了,為了「正義的事業」,無畏地與「利益集團」鬥爭,還兩袖清風拒絕了2億元。這不是英雄,誰是英雄?至於這個故事裡面的邏輯荒誕百出,讀者是不會去考慮的。他們要的是這種「勇鬥邪惡」的感人小故事。
第二類,是「自我救贖的奮鬥故事」。選民們絕大多數都是來自基層,他們讀了這種故事,就有代入感,認為自己也能和故事中的主角一樣,通過奮鬥實現人生理想。比如,歐巴馬就經常談他上高中的時候吸食大麻,整天渾渾噩噩,現在作為一個「底層」的黑人要努力改變世界。
日本著名漫畫《灌籃高手》中,最有人氣的角色不是櫻木花道、流川楓,而是三井壽。三井壽原本是初中的優秀籃球手,後來加入湘北在訓練中意外受傷,遺憾離開籃球隊。因此,嫉恨隊員赤木剛憲的他性情大變,淪落為街頭混混。最後,在安西教練的感召下,三井壽重歸籃球隊,在一次又一次突破極限的搏殺中,他終於完成了個人的救贖,也重新回歸正常的人生軌跡。
而某位反科學的姓金的大佬,他就特別喜歡「賣慘」。比如,說自己因為揭露了生物基因利益集團的陰謀,由此被封殺,並且遭遇了「碰瓷」律師的起訴云云。這怎麼不讓不明真相的群眾為他掬一把同情淚?
就我來看,選民也好,反科學人士也好,他們還喜歡第三類故事,即「無間道」的故事。
也就是說,社會上被廣泛表彰的名譽極高的「大人物」,原來他們統統是壞人安插在權威機構中的臥底,目的是利用權力和影響力悄悄幹壞事。越是名譽高的人,越可能是最壞的人。
比如,一位研究雜交水稻60多年的袁姓老先生,堂堂的工程院院士,他原來是偷偷摸摸搞生物基因技術的,為的是賺黑心錢,這個老頭最壞,原來我們都被他欺騙了。由此,還針對袁姓老人派生出「他兒子移民了」之類的小故事。而某位老師的讀者最喜歡讀這類故事,並且深信不疑。總之,這類故事能夠讓他們擁有「撥開雲霧」之欣喜,好像自己曉得了絕大多數地球人都不知道的內幕,並為此沾沾自喜。
我發現,越是在職業和收入上較高層次的,越不會信這類陰謀論小故事,因為不屑。反之,則愈發深信不疑。這也正常,在生活中不得志,總覺得全世界都對他們不友善,所以看事業有成的人士總是不順眼,揭發一個名譽極大的「大人物」,總是可以讓他們獲得內心的安慰——我不好,你也別好。袁姓老人享譽全球,我要是把他拉下馬,這得造成多大轟動啊,這輩子不算白活了。
喜歡聽小故事的人,他們自己都是思維比較簡單的人。比如,他們評價一個人,就是非黑即白。某老師被他們判斷為「好人」,既然是「好人」,怎麼可能做錯事情呢?好人是永遠不會做錯的。憑什麼說他是好人呢?因為這個好人有「拒絕2億元,勇鬥邪惡」的小故事。這還不算好人嗎?
那麼,憑什麼說這個小故事就是真實的呢?很簡單啊,這位老師總是到處罵,罵這個罵那個,罵的都是權貴,我們聽了心裡能不舒坦嗎?我們心裡舒坦了,這位老師當然是我們的「代言人」啊,他還不算好人嗎?
參考資料:《智識分子:做個複雜的現代人》(萬維鋼 著)
作者:懷疑探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