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微小說 | 蘑菇烘蛋

2020-12-05 蝌蚪五線譜

這是〖科幻微小說〗推送的第77篇文章

一條軟綿綿的「鼻涕蟲」滑過滿是孔隙的地板,當一個孔洞裡注滿粘液時,艦首明亮的觀察窗兼顯示屏就會忽閃,一連串的閃光構成一行行指令,被傳送至飛船主機,相對應的終端開始執行。

成年的「鼻涕蟲」可以覆蓋大約5平方米的面積,差不多是加強型處理飛船駕駛艙大小,不過眼前這條胖乎乎的蟲子,剛分裂出一半留在母星上,充當好丈夫&好寶寶的角色,所以每每遇到處於對角線的孔都得填滿時,它就得不情願的挪來挪去。

真懷念粘液海洋還有糜糜幼蟲,「鼻涕蟲」動作緩慢的又注滿了幾個孔洞,舷窗上的淡藍色遮光罩漸漸被Live鏡頭取代:

眼前是一顆天藍色星球,純粹無暇的像鑲嵌在漆黑夜空裡的瑰寶,星球近地軌道再也沒有像蒼蠅一樣繞來繞去的飛行器,也沒有一團一團髒兮兮的霧霾雲團,取而代之的蔚藍的天空和潔淨的大氣。

如果刻意忽略那些數不清的環形山,偶爾噴出夾雜著火星和煙霧的話,這顆順數第三顆行星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幹淨過了。

當地人稱呼這裡為「地球家園」,但他們卻非常喜歡在自己家裡囤蘑菇,尤其是有五個「流氓」,他們本來互相制約還籤了不少條款,但事實證明往往朝最壞的一面發展。

蘑菇——是他們認為自己有能力「完全處理」的東西,卻最終讓他們「毒發身亡」,每當有一顆蘑菇「破土而出」時,數以萬計的土著被烤成焦炭,那些還有意識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往往也被蘑菇的吹來的風化成糨粉。

「鼻涕蟲」從遙遠的母星趕過來,躲在這個星系最大一顆行星的陰暗面,當它剛到這兒的時候,第一朵蘑菇正好在藍星的西方大陸離海岸線不遠的地方野蠻生長,緊隨其後又有無數朵在另一塊大陸冒出,很快,這顆星球上像舒適的培養皿一樣,蘑菇們爭先恐後的綻放,隨後是遮天蔽日的煙塵,夾雜著巨型閃電,厚厚的酸雨雲停留在赤道上,瓢潑大雨一下就是數月之久,星球兩級原本的白色冰架被醜陋的黃色浮塵覆蓋,時不時地殼會顫抖幾下,拱起一座座山丘,再滲出一道道深紅色的「血液」。

泡在溫暖潮溼的寄居倉裡,「鼻涕蟲」對這種初級生物嗤之以鼻,這種此刻處於並將長期處於宇宙尺度裡初級階段的初級生物,連一個基本利益共同體都沒成立,就玩起危險的蘑菇栽培技術……不過這些過去的事通通都與它無關,它在等這顆星球重新安靜下來,然後按照新客戶要求,清除產生過智慧生物的一切痕跡,還原到上一次可使用的狀態,然後再交付驗收,若驗收合格它就能回去母星,和自己的另一半愉快的合二為一了。

新客戶要求看似很簡單,飛船也是專業級強化版,但是本著對上一任客戶認真負責的態度——直到眼前這顆星球,再也沒有一隻可使用工具的土著存活時,「鼻涕蟲」才可以開展下一步清理的工作,這也是眼下最折磨「蟲子」的問題所在。

第一次掃描整顆星球時,是在蘑菇們消失有一段時間之後,「鼻涕蟲」雖然有心裡準備,但還是數出差不多200多個光點悶悶不樂,那些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光點,都代表還剩下一撮一撮的土著,他們分散在世界上最偏遠的角落,有著不可思議般的捕獵和生存技巧,蘑菇似乎從沒有幹擾到他們,這些毅力和運氣都很堅持的原住民們甚至還在繁衍後代。

這簡直無法忍受!「鼻涕蟲」不是來幫助這些低級生物誕生文明的,於是它一時「手滑」,這顆星球上重新又颳起了蘑菇那特有的熱風,這回刮的風不同以往依循著氣流帶飄送,更慘烈也更細緻,有意無意的來回吹過那些光點上,直到這些光點像燭火一樣「噗噗噗噗」的接連熄滅。

「Nice!」這個單詞一定要鼻音比較重的說出來才像樣,「鼻涕蟲」很久都沒遇見過一種語言是利用聲帶震動空氣傳播的物種了。

它重新掃描了整顆星球,還有五個光點,雖然若隱若現,但它知道那些生命力頑強的低等生物就在那裡,隱藏在20-50米的地表深處,靠著儲備和淨化系統,躲過了蘑菇和蘑菇塵埃,說不定還有土著的頭頭在裡邊,不過明顯他們的運氣到頭了,因為「鼻涕蟲」又一次「不小心」按到了什麼。

從飛船尾部飛出幾顆不起眼的小玩意,紛紛扎進大氣層內,循著光點的位置,不一會功夫,傳來微不可察的幾個小型地震,地表強度差不多只是讓樹葉搖一搖,不過在「鼻涕蟲」的顯示屏上——那幾個不識好歹的小光點已經掉進這顆星球的內部了,同那炙熱的鐵鎳核心融為一體,相信在裡邊的土著應該比較榮幸,因為這種死法肯定史無前例。

終於擺脫了那些惱人的小光標,「鼻涕蟲」打起精神開始一系列標準化操作,每一道過程都不可省略,因為只要開始啟動「清理」程序,飛船將會和母星進行跨維度實時連線,這是為了讓上一任客戶和下一任客戶都清楚自己的錢花在了什麼地方。

開始啟動「原有疊加擾動序列」——這是針對原住民修建的大規模建築、基建、地下工程、探礦和探井等,具體來說是其範圍從地表到地下上百米內,對被建造、改造以及溶蝕、降解的金屬和非金屬抹去其使用痕跡,對原有沉積地層序列打亂重新構建符合行星凝聚的初始狀態。

在深翻重組的過程中,地層淺表的煤、石油、天然氣會混合暴露到地面上,和空氣混合成可爆燃狀態,再隨意點上一把火,讓整個星球從地表到同溫層內有氧燃燒「一小會」,這將進一步把有機汙染物氧化去除,當然重金屬和無機物多少都會殘留下來,不過也沒有太大關係,歸集機器人會重開一條深海海溝把它們通通填埋進去。

好在那些已經滅絕的土著還沒有對海洋深度開發,技術限制了眼界,這讓「鼻涕蟲」的工期起碼縮短大半。

「叮!」眼花繚亂的操作屏上吐出一條消息,頓時所有運轉的模塊通通停滯下來,包括即將發射出去的五萬組將插進地殼的動能彈。

「鼻涕蟲」看見一條比他大上不止一倍的傢伙,出現在屏幕正中央,那是它的上一任客戶,正怒氣衝衝的對著實時連線的數據大動肝火,「鼻涕蟲」不明所以,一切都是按標準化流程操作,難道出現了什麼問題?順著客戶的視線,「鼻涕蟲」看見掃描屏上還有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亮點。

「噁心的土著!」「鼻涕蟲」表示一定妥善處理,接著一拱一拱的爬進一個小型分離艙中,如非必要,它真的非常拒絕挪開那舒適的寄居艙,而眼下卻為了一個不識時務的小光點,操控搖曳著反重力引擎,駕駛著分離艙很快就衝進地球大氣層內。

從半空中垂直打量正下方的這顆球體,「鼻涕蟲」第一次收起了對這顆星球土著的製造業小覷的心:這是一顆類似檸檬形狀鈦合金加炭族衍生橢圓形球體,從外表看這顆柳橙形的「蛋」沒有一道接縫,就像渾然天成一般,遙感數據測出1.3噸自重,雙陀螺穩定系統,內嵌多層夾心防護,由夾層的柔性太陽能光板提供能源,靠改變重心位移,如果運氣不好卡在石頭縫裡,應該還有幾組噴壓裝置,可以把這顆「蛋」炸出去,不過設計者肯定沒考慮到眼前這種情形:這顆倒黴的「蛋」躺在一塊泥濘的鹽沼裡,完全使不上勁。

當然還有一個存活生命體,否則基因掃描屏上也不會顯示出那個光點——「鼻涕蟲」不耐煩的思考著對策,當標準程序啟動伊始,它的一舉一動就毫無保留的呈現在母星的進程樹中,任何一項違規都有可能讓它丟掉手裡的執照,它熱愛這份工作,不僅因為是報酬優厚,更重要的是能領略到一種掌控的感覺,類似「神」一樣的掌控快感。

這樣的快感不包括意外發生的狀況,比如說還有一個該死的土著存活!如果沒開實時連線,「鼻涕蟲」有上萬種手法弄死這只不合時宜出現的「低級生物」,不過眼下再說什麼都沒有任何意義了,估計之前那一項誤操作已經吸引一票更大更軟的「鼻涕蟲」們,坐在一起邊吃著糜糜幼蟲,邊指手畫腳等著看它的笑話。

所以,遊戲規則規定:不能干擾智慧生物種族的一切自主活動,包括主動和被動,包括行為和意識,包括宏觀和微觀。

換句話說除非是他們想自我了結生命,任何自然和不自然的行為都是被禁止,哪怕這個族群只剩下一個個體,也得等到這個族群壽終正寢那一刻,那些嚴陣以待的動能彈才能投下去。

「鼻涕蟲」當然不想等那麼久,但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眼前這顆「蛋」丟進外太空,看來還需要想點其它法子。

距離第一朵蘑菇種下去已經過去不短的時間,按原住民的計時方法,這顆「蛋」應該就是那時候出現的,這麼長的時間都沒出什麼問題,說明其有精密的儀器來維持穩定,不能寄希望於設備突然停止運轉,萬一這顆「蛋」又滾了幾十年,難不成還一直陪著?

所以既然短時間內不能寄希望其從內部毀壞,那麼最有可能的出路還是讓躲在裡邊的土著自己走出來,那該如何將其哄騙出來呢?

思路是提前開闢一條暢通的路,讓這顆「蛋」滾到一個完全適宜居住的環境內,什麼鶯飛草長、鳥語花香,一片流動開闊的水域,周圍都是可以開墾的肥沃草場,再外圍是茂盛的林木,可以用來搭建屋舍,最好還有一些可食用和易於捕捉的小型萌蠢動物。

要處於北緯25度以內,長時間的日照能讓土著心痒痒,畢竟窩在那麼狹小的空間內這麼久,只要看上一眼青草藍天,呼吸上一口新鮮口氣,就不可能還有再鑽回去的想法。

只要能讓「蛋」裡邊的土著暴露在純天然中,剩下的事情就簡單太多了,召喚一群遊蕩的無所事事大型犬類;促生長一叢正兒八經看上去美味可口的黑斑覃菌;或者是暴動的小昆蟲比如痢蚊,遮天蔽日只需要叮上幾十口,這種虛弱的血肉生物也必死無疑,總之有一萬種死法。

「鼻涕蟲」一本正經的裝作在觀察星球上的各項數據,背地裡填滿幾個不起眼的孔洞,一連串數據的連鎖反應後,按它所計劃的一一實現:那顆「蛋」滾進了一塊水草豐富的灘涂岸邊,河裡是肥美的淡水魚,兩岸生長著專為篝火而生的泡桐樹,空氣清新,溫度適中,為了照顧有可能孤僻的性格,還安排了幾隻白鷺在不遠處踱步,總之——就連最笨的傢伙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在此紮營。

現在就等那識時務的小土著打開門了,一天、兩天、三天……半個月過去了,連森林裡飢腸轆轆變異成大象的熊都等不耐煩了。

「鼻涕蟲」好像意識到一件事:如果這顆「蛋」在建造時就壓根就沒設計「門」這個概念,那麼裡邊的土著就算想出來都根本不可能,甚至再嚴苛點,只要維生系統再巧妙和自動化一點,如果那些知道面臨末日的工程師們,在「蛋」裡放進一個小嬰兒,所有的認知都是構建在「蛋」內,那麼就算不用一直灌輸外界有多麼可怕,對這個漸漸長大的小嬰兒來說,就算有一扇洞開的門,說不定他也不會從熟悉的環境裡走出來。

「鼻涕蟲」有點手足無措了,這已經偏離了它大概計劃很遠,距離回家看上去有點遙遙無期,母星那頭已經對它的辦事能力開始指指點點,尤其是在一群肥碩的「鼻涕蟲」們的眾目睽睽之下,它有點不知道該拿這顆「蛋」怎麼辦,暗的不敢搞,明的又不吃這一套。

分離艙的狹窄和壓抑讓「鼻涕蟲」早就渾身不自在,而能擺脫這一切的,那隻唯一的地球「智慧」生物就在眼皮底下活的自由自在,作為高了幾個數量級的「高級」物種,若不是需要遵守那除了制訂者根本沒人在乎的《宇宙公約》——「鼻涕蟲」完全可以簡單直觀的把這粒沒有見識的「蛋」發射進外太空。

一想到母星上另一半「自己」還在等著早日團聚,「鼻涕蟲」決定鋌而走險,用「氣候異常」當幌子,試試其它極端的辦法,只要能幹掉這個討厭的土著,至於老客戶的監視——它們喜歡就先看著好了。

溫暖的山谷上空開始聚集厚重的雲層,一道閃電拉開暴雨的序幕,雨水像從天上傾倒的瀑布,絲毫不停歇的下了半個月,整個谷地變成了一個湖泊,淹沒了林間包括那顆「蛋」一直待著不動的草灘,足足十多米的降水,「鼻涕蟲」還改變了兩條內陸河的走向,源源不斷的灌進這個丘陵間的堰塞湖,它想把「蛋」隔絕在水面以下,除非「蛋」裡的小土著能在短短時間內進化出無氧呼吸。

而當那顆「蛋」緩緩升至水平面以上時,「鼻涕蟲」頂著客戶巨大的壓力趴在舷窗觀察:是一團團白色的絮狀物從「蛋」裡湧了出來,託著其浮在水面上,遠遠望去又像一朵該死的蘑菇!

看來土著並不蠢笨,當初在設計時考慮到了被水困住的局面,那團白色的「棉花」甚至像菌絲一樣還可以自我生長,要不了多久就包裹住整顆「蛋」。

「鼻涕蟲」甚至有了發射反物質湮滅飛彈的衝動,它乾脆調弱了與母星通信的強度,然後炸開堤壩,讓那顆「蛋」隨著傾瀉的山洪向下遊奔去,途中調整地勢設計了幾個彎曲的河道,最終把「蛋」引導進一個小型的環形山,那裡正醞釀著一場華麗的火山噴發。

「轟轟轟轟!」傾瀉的熔巖在釋放的巖漿庫壓力下噴湧出地面,伴隨衝擊上千米的硫磺雲和火山灰,炙熱冒著蒸汽暗紅色的鐵水包裹住了那顆「蛋」,最外那層白色包裹化成焦臭的黑煙,巖漿不斷的湧出,像抹在比薩上的黃油一樣層層疊疊,再放進微波爐裡大火叮10分鐘——

就這麼悶燒了幾天,顯示屏上的那個光點依舊閃爍,像一顆有力量的心臟一樣,「鼻涕蟲」直勾勾的盯了幾天,最後不得已又做了幾個小型地震,把埋在火成巖裡的「蛋」重新挖了出來,清理乾淨裹在外邊的火山巖,發現「蛋」上的外殼多了類似陶瓷一樣的釉質,這回看上去更像是一顆「蛋」了。

面對新老客戶同期「無聲」的指責,「鼻涕蟲」恭維的表示再也不會違法宇宙第一公約,同時也表示自己完全有能力儘快擺平這一切,事實上,如果再沒法解決,很可能接替它的就要上路了,而這一切本來早就該在幾個月前結束的爛事,就因為這顆「蛋」節外生枝。

鹽鹼深埋、海溝高壓、強酸腐蝕、自由落體、冰火膨脹……在不動用飛船上暴力手段強拆的情況下,「鼻涕蟲」已經帶著「蛋」走遍了這顆星球所有極端地理位置,甚至重新爆了一顆蘑菇,也沒讓那閃爍著的生命的節奏停止下來。

隱隱約約「鼻涕蟲」好像聯想到什麼,按照它對這顆星球的理解,這麼初級的生物是不可能達到這種高度的!

「鼻涕蟲」孤注一擲向上頭提出申請,它認為這顆「蛋」屬於外來品,按照這顆星球所達到的文明,根本不可能造成這麼堅固的東西。「鼻涕蟲」申請驗證,如果驗證通過,它即有「蛋」的處理權,並且還能像老客戶索賠,這不僅耽誤了它的時間,還讓它心靈受到了不小的傷害;而另一方面,假如它錯了,「鼻涕蟲」餘下的日子將留在母星上,永遠不得再駕駛哪怕一條駁船,這對一個從業許久的專業技術人員來說,賭注下的非常大。

雙方都考慮了不短的時間,最終表達出開始這場賭約的意見。於是「鼻涕蟲」名正言順的把那顆「蛋」從地面送進近地軌道上的飛船,一大票叫的上或叫不上名字的檢測儀紛紛投入工作,這些得心應手的機器手臂派上用場後,這顆看上起很精妙的「蛋」在超出使用範圍後開始一層層的瓦解。

關鍵點是找出外來生產的證據!任何一種不可能出現的元素、技術、工藝,最好有更直接的,比如說一個其它星球生產商的LOGO。

「鼻涕蟲」向飛船主機下達命令:如果一旦證實「蛋」來自其它世界,下一秒就焚燒這顆星球表面;如果不幸真的是這該死的地球人造的,等待它的將是比關進監獄還痛苦的囚禁。

「蛋」的數據一項項反饋到顯示屏上,同步也發送到母星的一個觀察組面前:最外的塗層是一種極硬耐高溫的材料,釉質的表層坑坑窪窪,多少受到了酸鹼腐蝕,「鼻涕蟲」仔細的搜索了一遍,想發現外來的印記,不過它很快失去耐心,這一層都是本土能找到的原料。

隨後依舊是一層光滑的,看上去像是金屬實際上卻不起眼的黑色隔層,竟可以吸收中子,這讓「蛋」甚至可以停留在蘑菇最發達的地區。

這麼高級的技術讓「鼻涕蟲」精神一震,它充滿希望小心的找遍每一個角落,只要發現任何足以證明是其它星球生產商帶來的證據,不幸的是,沒用多一會功夫,比對的消息傳來,在地球上找到了類似的材料,是在一個廢棄的蘑菇電站中,充當「救火」的消防砂。

非金屬、金屬、非晶體、晶體、分子、電子、仿生物、有機、結構、功能等等等等,像扒開蝴蝶幼蟲的繭蛹,一層又一層,「鼻涕蟲」一次次燃起希望,又在對照組的查詢中失望。

「蛋」上的每一層看上去都不像是土著能搞出來的,可最後事實證明都能找到本星出現的記錄,這一筆一筆的記錄像混進「鼻涕蟲」身體裡的沙子一樣,讓它覺得非常難受,但是它還得堅持下去,因為最終答案即將揭曉,「蛋」裡的土著的證言如果站在「鼻涕蟲」這一邊,那作為直接證據也會讓這場賭注反轉一圈。

抽絲剝繭的關鍵時刻終於到了,當最後一層兼顧保溫和舒適,類似海綿一樣柔軟的填充物被機械手臂劃開後,「鼻涕蟲」迫不及待的想給它的「救世主」留下一個良好的開端印象,但很快它就愣在原地:這裡邊根本沒有任何一個活生生的土著,沒有那些上躥下跳靈長類的土著,有的只是類似幾臺看上去不知道什麼用途的機器,每隔一陣就會吞吐出幾顆米粒那麼大反射著銀白色背景光的「小玩意」。

「這不可能!」「鼻涕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群眼,它質問主機掃描機制,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這裡邊明明沒有任何一隻低級生物存在,就應該按流程啟動「擾動序列」的動能彈。

飛船主機很快回應:因為掃描到這顆「蛋」內土著的遺傳信息,所以添加到顯示序列內,按照新客戶要求,只要存在哪怕一條原住民的DNA活體都不算清除成功,所以主機並沒有任何差錯。

言下之意是「鼻涕蟲」自己的問題,並不能因為做了幾十手類似的工作,就不去看「客戶備註」。

「鼻涕蟲」知道自己「死」透了,因為「蛋」裡並沒有一個可以為它作證的土著,有的只是銀白色的「小米粒」,甚至不到一會功夫,地上就冒出一堆,還有源源不絕的「小米粒」被生產出來,透過一條條孔隙被散播到「蛋」的外邊,像一臺聯合產蛋機。

「鼻涕蟲」撿起其中一粒舉在眼前:這就是被掃描出來的始作俑者,每一粒都有土著的完整基因,被穩妥的封進這一顆顆「米粒」中,同樣可以應對各種極端環境,長時間貯存,等待一個合適時機「勾搭上」一隻路過的其它生物……

「警告!警告!你正在試圖破壞人類火種0號機,請恢復該機正常使用狀態,並處於地球生態環境中。警告!警告!」

「蛋」裡突兀冒出來的聲音,翻來覆去來回滾動播放這段錄音,看上去這是一段可笑的聲明,除了沒有任何實質內容的恐嚇,根本起不了半點有效的作用。

「鼻涕蟲」已經徹底死心攤在地板上,但從理智上來說,它還是不相信這些低級生物能製造的出這顆「蛋」——憑著這麼繁雜的程序,聚集多項先進材料,幾乎可以應對所有情況的產品,這已經算摸進了中級生物的門檻,而中級生物——是不能被客戶買賣的!對啊!這根本不可能是初級生物,如果可以證實,那賭注……「鼻涕蟲」似乎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主機!深度挖掘存儲單元,採樣標本集合,如果有任何一種符合中級生物標準,馬上告訴我!」

果然,不消一會功夫,還有一段音頻隱藏在數據內,被立刻播放了出來:

「hi外星人,你好,因為你找到了『我』了,代表著我們造的0號機已經被你拆開了,這真是太不幸了,之前我們自始至終不相信外星人的存在,沒想到人類一消失你們就冒出來了。」傳來一陣自嘲的笑聲。

「不過這樣很好,人類確實是個應該接受懲罰的種族,我們自大、浮誇、愛搬弄是非,當然——我們也熱愛生命,所以這也是這臺機器出現的原因,希望你是個好心的外星人,在聽完這段介紹後,可以把我們的機器重新組裝好,放回它該在的地方。謝謝!」

錄音接著說:「我們知道外星人先生可能會有點好奇,如果你們沒錯過『旅行者』號的話,從第一顆原子彈被製造出來開始,就有一個組織在所有國家政府授權中組建起來,它不受政府更迭影響,不受金錢財力的限制,幾乎所有的科技都在為它服務,它被稱為『人類火種』計劃。

因為身處食物鏈頂端太久我們知道,未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所以我們跨國家跨地區跨種族,自始至終做著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有朝一日地球毀滅,人類滅絕,至少我們可以保留一點火種,在等到下一次物種大爆發時,人類至少可能有翻盤的機會。」

「究極人類最高科技,我們製造了這臺0號機,它無以倫比的堅硬,防輻射,耐腐蝕,耐嚴寒高溫,抗高壓穩定,可以吸收能源。它只有一個使命,就是源源不絕的製造出人類的遺傳信息的種子,再投播到地球的每一個角落,當這些包裹著人類DNA的『小東西』遇到合適的機會,接觸到下一輪衍化的生物時,基因片段與片段間也會有交流和融合,雖然再次誕生統治地球的主宰,已不再可能稱呼為人類,但一定會有人類的影子,最好的結果說不定又是人類本身!畢竟地球一直是我們的老家!」

錄音帶著亢奮還要再說些什麼,「鼻涕蟲」已經激動的微微發抖了,抹去初級生物的存在是它們這一行的職責,畢竟客戶的資源就那麼多,一旦一個族群完全沒有任何競爭力,就需要它這樣的去重新洗牌,生命只會有它們的出路……但當初級生物已經進化到中級生物時,就不會在它的工作範疇之內了,也就是說之前那個賭註失去了先決條件,根本不會成立!「鼻涕蟲」自己和自己的這份工作算是保住了!

「鼻涕蟲」命令系統以更細微的方式,重新掃描眼前的整顆星球,要知道達到中級生物的唯一要求就是:脫離了個體的存在,以整個族群作為主體延續,在任何一種毀滅的情形下,都能再一次達到繁衍標準,並重新開始進化文明,而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難中,中級生物將尋出足以超脫出災難的進化之路!

「鼻涕蟲」把視線投向佔據整面駕駛臺的顯示屏,那裡是這顆藍星的平面示意圖,超過有漫天繁星的光點正微微閃亮——像呼吸一般,一明一暗一起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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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看科幻小說的人對於科幻小說該怎麼分類都有自己的認識,雖然有時不能準確地說出這些類別的名稱、涵義,但潛意識裡時時刻刻都在使用這套分類標準:挑選科幻書時、關注科幻作家時、跟人聊天時、下載科幻電影時……無不受自己心中分類的影響。最愛的科幻類別總是第一時間關注,不喜歡的類別基本不予理睬。總而言之,就跟大家看異性時一樣,是不是你的「菜」,第一時間就能知曉。
  • 想寫科幻小說,這些科幻經典一定要讀
    在崇尚閱讀的中學時期,優秀國產科幻文學《三體》成了眾多青少年必讀的小說,再後來,影視作品《流浪地球》的熱映,神奇的太空,無限的宇宙,小說中的高科技,更是以無限的魅力吸引著無數青少年對於科幻的暢想,科幻的種子正在當代青少年心中悄然長大。用幻想的形式,表現人類在未來世界的物質精神文化生活和科學技術遠景,是件很酷的事兒,於是越來越多的青少年對科幻創作產生了極大的熱情和興趣。
  • 這些名著,竟然都是科幻小說
    很多人都在議論,「中國科幻文學正逐步走入世界科幻文學的舞臺」,但正如劉慈欣所言,「中國科幻仍處於不太成熟的階段」。相較之下,自英國詩人雪萊的妻子瑪麗·雪萊1817年創作小說《弗蘭肯斯坦》開始,西方現代科幻文學走過200年的歷程。
  • 《流浪地球》帶起科幻風潮,本土科幻小說的春天來了
    剛剛過去的春節假期,科幻成為出版界C位出道的典範——電影《流浪地球》口碑爆棚、票房大賣,也因此帶動了一股科幻小說熱潮。一批新近亮相的國內中青年作家科幻小說紛紛登上熱銷榜,原本小眾的本土原創科幻文學迎來新春氣象。
  • 每個科幻迷都可以參與的創作嘉年華!科幻世界聯合騰訊看點視頻發起...
    7月22日,科幻世界雜誌社和騰訊看點視頻在騰訊濱海大廈舉行籤約儀式,聯合啟動「銀河獎-科幻微小說·微電影」徵集大賽。騰訊信息流平臺產品部總經理楊達志和科幻世界雜誌社副總經理黃河代表雙方籤署了戰略合作協議,科幻世界雜誌社副總編輯拉茲和著名科幻作家王晉康、何夕等共同出席了啟動儀式。
  • 韓松:在今天,科幻小說其實是「現實主義」文學
    回顧這位中國當代科幻小說名家的寫作之路,不同時期有不同風格和題材的科幻佳作行世,《宇宙墓碑》《火星照耀美國》《暗室》《再生磚》等科幻小說陸續得到銀河獎、星空獎、世界華人科幻藝術獎小說類首獎、全球華語星雲獎最佳短篇小說金獎等國內外科幻獎項的肯定。更重要的是,韓松的科幻寫作確立了鮮明的個人風格和獨特氣質,對於華語科幻寫作有著某種「顛覆」與推動意義。
  • 美國人都在看什麼樣的科幻小說?
    新聞:第73屆雨果獎在華盛頓州斯波坎會議中心正式揭曉,中國科幻作家劉慈欣憑藉科幻小說《三體》獲最佳長篇故事獎,並成為獲得該獎項的首位亞洲人。
  • 騰訊看點視頻宣布聯合科幻世界雜誌社發起銀河獎科幻作品徵集大賽
    7月22日,騰訊看點視頻和科幻世界雜誌社在騰訊濱海大廈舉辦了籤約儀式,宣布啟動銀河獎-科幻微小說、微電影徵集大賽。騰訊信息流平臺產品部總經理楊達志、科幻世界雜誌社副總編輯拉茲、著名科幻作家王晉康、著名科幻作家何夕等嘉賓共同出席了籤約儀式。
  • 讓你震驚的那些短篇科幻小說
    《血裡的音樂》是典型的生物類科技強設定小說。在國內發表時正好是生物科技主題科幻小說在國內大受歡迎的時候。後來作者將小說擴寫成長篇。高薇佳,《風之子》。銀河獎二等獎。發表時反響強烈,我印象很深。以現在的目光看,雖然是科幻愛情小說,YY成分很重——連麥可-傑克遜和比爾-蓋茨都有!《風之子》重激情輕技巧,質量有些經不住時間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