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希禮有沒有愛過郝思嘉?當然有。
那天希禮騎著馬兒風度翩翩來到陶樂莊園,陽光灑在他的金髮上,流光溢彩,宛若光環,思嘉一眼就愛上了他。
那麼希禮,一眼就愛上這個坐在陶樂莊園長廊,一襲春衫綠的美麗少女,有什麼問題?
一見鍾情的,不就是第一眼Get到的顏?
只是希禮不似思嘉天真,以為喜歡就一定要結婚。
希禮的觀點和思嘉父親大致相同——只有合適的人結婚才會幸福。
(其實這裡有個問題,很明顯郝先生跟郝太太完全不合適,但同郝太太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郝先生感覺婚姻生活很幸福,他對郝太太迷戀了一輩子。從這個角度來講,愛情比適合更重要?然而郝先生的幸福並不是郝太太的幸福。有點迷亂……)
而思嘉明顯不適合希禮,她永遠不會懂得希禮的詩和遠方。
希禮看著思嘉招蜂引蝶,成為一群未婚男士的中心,他知道她想讓他嫉妒。
他確實迷戀她。那樣嬌媚的容貌,活潑的性格,健康的食慾,旺盛的精力,沒有一樣不緊緊吸引他。
可同樣,她的粗俗無知,她的頭腦簡單,註定他和她之間,有一條深深鴻溝。
所以他從不曾撩過她。
衛家和韓家世代通婚,與他們的鄰居不同,這兩個家族都熱衷於教育、音樂和詩歌。為了看一場畫展一場歌劇,他們可以跑去歐洲。而他們鄰家的那些青年,只熱愛騎馬打獵、喝酒賭博。
希禮願意保持這種安靜有品質的生活,所以他要娶表妹媚蘭。
因此他拒絕了思嘉的示愛,沒有如思嘉所願帶她私奔,惱得思嘉掄了他一個巴掌,還摜了一個花瓶。
和媚蘭的婚姻,滿足了希禮對於寧靜和品質生活的要求。
媚蘭懂得他,他也懂得媚蘭,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這個世界永遠不變就好了,他就可以永遠享有這片紅土地安靜的黃昏。他願意靜靜的坐在自己的書房,也願意跟鄰居的魯莽青年一起喝酒打獵。
他有一位合心合意的妻子攜手一生,他還有藏在心底的思嘉,因為思嘉不曾進入他的生活,所以她的粗俗無知並不影響她對於他的魅惑。
她永遠會是那個明媚活潑的綠衫少女,不管她嫁人生子、老了胖了,她永遠會是他胸口的硃砂痣。
可惜希禮的世界很快毀滅了。
戰火燃燒紅土地,他不再擁有安穩的歲月。
而在艱難歲月裡,他的硃砂痣突然就從嬌媚的少女變成了強悍的婦人。
她會得替他老婆接生,會得逮豬,會得下地種棉花,會得槍殺北佬,還會得剝削犯人。
這讓希禮感覺驚悚。
更驚悚的,是他還得由硃砂痣趕著拖著,才能換來一家飽暖。
這使得希禮對思嘉很難再保持一種俯視的包容的喜愛。當一個女人成為一個男人的生活來源,這足以瓦解他的自尊,稀釋他的愛情。
然後最驚悚的事情發生——媚蘭死了。
希禮一直都知道媚蘭是最好最適合他的妻子,戰爭毀掉舊日生活以來,媚蘭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有些白月光,不用等到死後才知道,媚蘭一直都是希禮的白月光。
可是媚蘭死了,他的現世安穩煙消雲散。
曾經浸沐白月光,胸藏硃砂痣,希禮可以是最幸福的男人。
當白月光忽而消逝,硃砂痣也變得全無意義。
希禮的餘生,不知前程,不見天日,宛如夜霧航行,何處是歸途?
(本文人名地名均採用傅東華先生的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