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鯨TMT記者 新月
時隔一個月,騰訊音樂旗下的酷狗音樂依然深陷商家(即音樂製作商)維權的泥潭;自5月底酷狗音樂曝出拖欠商家款項後,不少商家對藍鯨TMT記者反映應收款項至今仍不見蹤影。可以肯定的是,這種長時間的僵持,已經開始對音樂製作商的創作心態產生影響。
藉助平臺影響力,將上遊音樂製作方與下遊直播平臺及主播連接在一起,酷狗音樂的這番初衷曾在業內得到認可。多位商家告訴藍鯨TMT記者,相較於網易雲音樂、蝦米音樂等平臺的扶持計劃,酷狗的「圓夢計劃」能給更多音樂人機會。
在針對商家維權的回應中,酷狗稱,大量主播投訴音樂質量不達標,有商家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利。不可否認,在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下,無論是在線音樂平臺本身還是產業鏈上遊,都出現了一定「扭曲」。如何化解這次危機,又如何進一步解決所暴露出的更深層問題,或許是此次商家維權事件給騰訊音樂上的最有價值的一課。
商家維權致騰訊音樂「後院失火」
據藍鯨TMT記者了解,由於商家創作的音樂與騰訊籤署了獨家版權,若酷狗放棄合作,大量音樂資源將會分散到市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酷狗商家們的維權等同於騰訊音樂「後院起火」。
騰訊音樂發布的招股書顯示,截至2018年6月30日的6個月裡,其營收主要來自社交娛樂服務,佔比70.4%;在線音樂服務提供的營收只佔29.6%。在線音樂服務主要包含單曲和數字專輯、訂閱服務、版權轉授和廣告等,而社交娛樂服務最主要還是直播打賞和會員。相比較2017年同期的數據,社交娛樂服務的營收佔比還略有上升趨勢。
前述招股書顯示,在線音樂服務的ARPPU(每付費用戶平均收益)在近三個季度分別環比增長2.3%,環比下降3.4%和環比上升3.4%,波動明顯。而在2019年Q1,這一數據又出現了下降。
作為國內最有影響力的音樂集團,騰訊音樂手上有數款知名在線音樂App,包括QQ音樂、酷狗音樂、酷我音樂。即便在線音樂服務不賺錢,騰訊音樂也必須在版權上有較大投入,來保證產品的用戶體驗。其最大的競爭對手網易雲音樂同樣在版權上虎視眈眈,顯然,這是一個「你若下我便上」的相持局面。
在產業鏈上,騰訊的上遊是唱片公司等。唱片為主的時代,上遊話語權更多,而移動網際網路時代下,唱片公司與網際網路平臺的博弈關係要複雜很多。
「騰訊音樂不會一直扮演為別人打工的角色。實際上其他很多國外的音樂網站也都是虧錢的狀態。環球、索尼等大唱片公司版權費那麼高,網際網路平臺需要自我供血。」張鵬(化名)表示。這正是各種音樂人扶持計劃背後的關鍵。類似酷狗圓夢計劃,網易雲音樂推出了「石頭計劃」,蝦米音樂則有「尋光」。
自我供血最大的意義在於能夠掌控一定的議價權。太過倚賴某一家或少數幾家頭部唱片公司,價格水漲船高不利於成本控制;從生態上來看,會導致普通唱作人被埋沒,並去尋找門檻更低的傳播媒介平臺,比如近些年來大熱的短視頻。
短視頻崛起,騰訊音樂等平臺強敵環伺
張鵬今年才剛30出頭,但實際上他已經算是音樂製作圈內「老人」:和他合作過的藝人有蕭敬騰、張韶涵、黃雅莉等幾十位。他告訴記者,從13歲時便開始作曲,上學時就喜歡把背誦古詩文變成「唱作」古詩文;大學畢業後便加入錄音棚,從錄音師做起。
對於張鵬來說,成為像李宗盛一樣的音樂人,或者是做出引領華語樂壇的歌,都是美好卻又有些遙遠的目標。玩音樂,開公司都是燒錢的,要想留名首先得生存下來。他曾向記者算過一筆帳:按照酷狗3萬元標準做的一首的曲子,理想情況下到手只有5千。「不穩定,有一單沒一單,要麼直接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去保證數量,都很辛苦。」
「網絡上的口水歌,抖音上的小曲,你做還是不做?在如今的市場環境下,有的公司在定位上不得不低頭。這種身上的標籤是由市場決定的。」他舉了一個例子:一位圈內藝人,英文歌唱的好卻無人能懂,轉型唱口水歌反而火了,外界便給這位歌手貼上只能唱這類歌的標籤。這是十分無奈的。
張鵬每天會轉發自己的作品並寫道,自己在世上活了多少天,生命倒計時中。他告訴藍鯨TMT記者,看似悲觀的文案實在警醒自己不能虛度光陰。「人在世上一共能活幾萬天。有的人是混過去,有的人可能一萬多天生命就終止了。普通人去世了,家人朋友會想念他;音樂人即便不在了,作品還可以流傳下去。」
願景雖好,但短視頻這一新興渠道的興起正推動著快歌模式的躥升,近些年的網紅歌曲中,有不少都是藉助抖音等平臺得以傳播。而快歌的興起,註定了張鵬必須要改變過去音樂製作上的沉重步伐。
極光大數據統計的《2019年Q1移動網際網路行業數據研究報告》顯示,每日使用時長前十的App類型中,2019年Q1排名第一的是社交網絡,佔比32.3%;數位音樂類App的使用時長佔比低於3.9%,並且馬太效應正變得越來越明顯。張鵬管此叫「音樂的博客時代」。
「這種轉變就像從寫文章到寫不超過140字的微博。信息爆炸的時代讓真正品讀長文章的人變少了,音樂同樣如此。以前一首歌的間奏或者solo能彈1到2分鐘,現在的歌直接就開始進入副歌。無關好壞,就是一種趨勢。」張鵬表示。
短視頻的賽道上,騰訊是焦慮的。除了微視,yoo視頻、音兔等短視頻App如今都很難從某一個方面對抖音快手發起挑戰。2018年底,騰訊音樂更是因版權問題將抖音的運營主體北京微播視界告上法院,包括藝人經紀和短視頻場景劇等等。
對騰訊音樂等在線音樂平臺而言,其即便完成了對過去唱片時代的跨越,當前仍面臨各網際網路巨頭孵化的短視頻平臺所等帶來的競爭,依然處於強敵環伺的境地。
音樂人的艱難抉擇
無論是為在線音樂平臺供稿,還是為短視頻平臺供稿,對上遊音樂人來說,最重要的問題便是投入與回報能否對等。
國際唱片業協會主席普拉西多·多明戈在近兩年的全球音樂報告的致辭中均呼籲道,所有音樂創作者都獲得合理收入至關重要。在騰訊、網易、頭條等巨頭競爭的背後,記者注意到,網際網路帶來掘金機會的同時,上遊的生存狀況卻並非想像般樂觀。
「唱片賣不動了之後,幕後人和唱片公司便開始走下坡路了。」李華(化名)表示,在她看來,過去老歌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人們願意投入精力到精細製作中。「現在整個行業和資本對幕後不是很重視,參與的人太多了。比如一個伴奏,你報價1萬元,有人直接1千元接,淘寶上甚至還有幾百元的,魚龍混雜。」
魚龍混雜的結果是讓排名中上遊的商家又進一步壓低了利潤空間。如果李華對價格不滿意,還有一大堆人排隊等待,願意接手,這便是現實。
據阿雅(化名)回憶,音樂製作行業今年的競爭尤其激烈,包括工作室社團應有盡有。行業內對作品的態度由求精不求多變為了求多不求精。「之前我在一個社團的時候每一兩個月大概產出1-2首歌,現在這是2-5首歌。部分客戶要求是適合大眾的只要有就要,50首、100首都會收。」
「再比如大家競爭填詞,三十個要選一個,那另外二十九個人相當於付出了卻什麼回報都沒有。如果有一個大咖,比如說林夕,那客戶肯定更信賴這位作詞的,所以其他人想要同等競爭還要在平時投入更多的精力。並且這些競標對於中標的來說也都是不穩定的。」李華補充道。
如何在平臺間取捨,是酷狗商家維權事件爆發後,商家們所面臨的一個難題。阿雅希望酷狗能履約,如若不然,則可能會考慮其他平臺。李華則表示,此前便已研究過網易與蝦米的計劃,與酷狗相有諸多不同。
「他們的模式更偏獨立音樂人,很多時候選上去的歌很少,一兩千首歌只有十幾二十首被選上,對整個生態幕後人不會有太大影響。酷狗對接的是主播,主播也需要生存,音樂不會讓他們有一頓沒一頓。」對部分商家和主播們來說,現在穩妥的選擇,或許只能繼續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