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鄭和下西洋帶回的胡椒和苦瓜,豐富了淮湘粵魯菜系的風味;還是哥倫布大交換中咖啡、玉米傳播到世界各地的壯舉,植物總是隨著貿易、戰爭、文化交流,如同長了腿一般,充當著改變各地飲食文化和文明的信史。
一個地方對另一個地方的政治、思想滲透,會隨著時間逐步消亡或被同化。而植物卻不同,他們生生不息,一旦進入一個地區,他們便迅速的繁衍生長,一代又一代。
植物的引進,不僅豐富當地民眾的餐桌,豐富人們對食物的選擇,特定的植物甚至用他們的功效與成分,影響了當地農業、加工製造業和服務業的方向與未來。
如菸草從美洲到西班牙,又經南洋引入我國,僅兩百餘年便成為納稅過萬億的大產業。咖啡原產於非洲,於1727年經航海家引入南美,三百年後的巴西成為咖啡生產與消費第一大國。
植物的遷徙與傳播對傳統農業大國中國而言如此,對近代新成立的美國亦然。
植物學家費爾柴爾德(1869-1954)生活的年代正是美國由農業國向工業國轉變的階段,在他出生時,當時的美國民眾餐桌上的食物還傳承英國的飲食傳統(麵包與土豆,肉類尚不能充足供應),水果和蔬菜很罕見。費爾柴爾德的貢獻就集中於此——他的一生跨越的時光,如同一幅黑白畫演變為多彩風景畫的過程。他出生時,美國的農業風景畫單調無趣;他去世時,美利堅農民可以在餐桌上自由選擇西瓜、檸檬、桃子、芒果、葡萄大快朵頤了,甚至可以用他引入的啤酒花釀一杯啤酒放鬆一下。
一種變革需藉助於天時、地利與人和,美國總統託馬斯·傑斐遜(1743—1826),卻是一位不多見的多才多藝的人,他對農業、建築頗具建樹,他曾說:「為任何國家做的最大貢獻,都莫過於能為其增添一種可供栽培的有用植物。」美國的駐外領事也會留心搜集國外種子寄回國內。寫《食物探險者》的作者—植物學家費爾柴爾德亦如此,他雖未與託馬斯·傑斐遜同期,然而他能代表美國跋涉歐洲去探尋植物寶藏,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傑斐遜總統的重農政策支持。費爾柴爾德從事農業探險,算是子承父業,他的父親在1878年被任命為密西根州州立農學院的院長,這一年,費爾柴爾德年僅十歲,他就是在農業研究的氛圍中長大的。
自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以來,歐洲各地殖民者前赴後繼地進入這片僅500萬人的新大陸,戰爭殺戮和傳染疾病不斷吞噬當地的土著人口。在消亡本地人、動物、植物體系同時,殖民者帶著舊大陸的知識和物種在新大陸開始了他們的試驗。「建設新殖民地的過程意味著建立一個可持續的食物種植體系。」引進作物對初期美國來說顯得如此重要。除了美國自身需要引進新作物的迫切現實需求外,歐洲先行一步的對自然環境的探索傳統也是費爾柴爾德出發的重要動力。幼小的費爾柴爾德有幸見到了當時著名的探險家阿爾弗雷德·羅素·華萊士,華萊士將其代表作《馬來群島》送給費爾柴爾德,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遠方國度與大陸的神秘意象「激發了少年費爾柴爾德的雄心。」
本書的另一貢獻是,他平述了引進作物的坎坷與艱辛,這也是當時客觀存在的植物探險旅程中的現象。除了引入種子得不到本地農民的認可外,整個尋找,收集種子的過程也是一路崎嶇。費爾柴爾德不僅要承受歐洲國度統治者的質疑,例如在科西嘉島,他一度被憲兵以懷疑動機是否竊取國家機密,另他還受到經費的嚴重不足。
對內,費爾柴爾德所供職的美國農業部「首要任務一直是提供種子」,他的行為被認為是「鍍金時代的花瓶工程。」多虧時任農業部長威爾遜給他建立了一個小小的「種子暨植物引進辦公室」,在拮据的經費和有限的設備下,他給美國引進了邁耶西瓜、檸檬、桃子、牛油果等重要植物。
植物的豐茂不僅豐富了美國的餐桌,同時該國的植物檢驗檢疫起到促進作用。美國1912年通過了《植物檢疫法》,管控成了植物引進的常態。此法亦得益於羅爾柴爾德提供了整個產業發展的基礎。
費爾柴爾德之所以可以實現他的探索植物遷徙的理想,利益於他所處的年代正處於「哥倫布大交換」的餘音,當時往前推的二三百年,航海是一個非常時髦或代表潮流的事兒。而兩次世界大戰後,國家政權的現代制度確立,對陌生、原始大陸的瓜分已經成為不可能隨便實現的事情。各國對自己的領土、動植物、礦業的保護,使得植物的交流不可能再像往日那般通暢無阻。政權與國界的阻滯使得「探險」成為過去。費爾柴爾德的兩個助手邁耶和波普諾一個在中國的植物探尋激情日漸消沉,以自殺謝幕。後者在1925年放棄了植物探尋工作,選擇成為聯合果品公司的僱員,這是美國大農業的未來。
古典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但人們對幫助植物遷徙的探索卻沒有終結,從從1946年開始,美國等國家通過航天飛行便不斷攜帶植物或種子上天,用於研究。自從空間站誕生之後,在空間站培育植物生長、開花的實驗,也已開展過多次。植物的探險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他不再是各個國家對地球表面的植物進行了協助遷徙,而是人類文明到一定階段後,將眼光投向了茫茫宇宙。如果人類和植物一起,能在太空中共同生長,生活,一併繁衍,那將是植物探險的另一個時代來臨。
壹點號二妮兒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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