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小區又停水了,不知道為啥,小區的水管三天兩頭就會爆管,每次維修都得花不少的時間。等待來水的時間,我又想起了水井。其實「水井」留給人的記憶並非久遠,它還散存於這座城市的一些院落裡,住在高樓上的居民除了停水的日子外,一般都不會有人會想起曾經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水井」。
記得我剛來的時候,這座被人們稱作花園城市的邊陲小城掩隱在高大挺拔的白楊樹蔭之中,街道兩邊的水渠裡流水潺潺,清澈見底,居民直接在水渠裡取水就可以作為生活用水。後來城市的樓房長高了,參天挺拔的白楊樹卻因為地下水位下降而逐年減少,巷道水渠裡的流水也消失了,人們不得不在自己居住的院落裡打水井來抽取生活用水。水井在相當長的一段日子裡給人們帶來了歡樂和甜蜜。
那時候我寄居在天山后街一個叫著「六嶺灘」的大坡上的一個家屬院裡,家屬區裡住著單位的十幾戶人家,我們共同使用著一口水井。這口水井位於鄰居院裡的一棵蘋果樹下,水井的結構大多是通過接入到地下水層的一根管子,管子的頂端有一個用氣缸套做成的活塞式水套,水套上面裝有一根槓桿,水套的一側有一個出水口,取水時一人手握槓桿推動活塞上下運動,人們稱這種水井為「壓井」。每當清涼甘冽的井水從出水口汩汩地流淌出來,再看旁邊的人壓動槓桿上下起伏的姿勢,我的心中就會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動。
打水的時間一般都集中早晨和下午下班後的時間,人們從各自的院子裡挑著水桶聚集到水井旁邊,人們圍在井邊一邊打水,一邊聊一些家長裡短的事情。那個時段是家屬院人們相互傳遞信息和交流最融洽的時候,男人們每當聊到高興的事情,就會發出一串串爽朗的笑聲,聊到讓人堵心的事情就附和著許多粗魯的罵聲,說完罵完水就打好了,扁擔顫悠悠的聲響伴隨著訴說者輕盈的腳步聲遠去,院落恢復了短暫的寧靜;女人們聊得更多的是柴米油鹽和閨中秘事。一些家庭發生的瑣事就通過這樣傳遍了應該或者不應該到達的地方。
我寄居的那戶人家是一戶心地善良的單職工之家,他們家有三個孩子,我的到來使他們家又增加了一個兒子,他們時常對我這樣說。記得剛來的時候,男主人直接把我從車站接到他們家裡住了下來,並且還託關係使我在我現在工作的單位當了一名學徒。我漂泊的腳步就這樣停留在了這座邊陲城市,最終將這裡變成了我的第二故鄉。
工作之餘,每當我去水井打水,鄰居們就關切地詢問一些有關我的事情,我感覺到他們對於我有著那種淳樸的愛心,水井就這樣成了我和鄰居們延續溫馨的載體。可是那樣的日子並沒有長遠,城市的發展使得大坡上的水位不斷下降,短短的幾年使得這口水井一遇到高峰期就會短暫的斷流,打水的時間延長了,鄰裡間的一些不愉快也在不知不覺之間發生。為了儘量緩和鄰裡間的矛盾,我們就在自己院子裡打上了水井,記得當時鑽頭伸到地下22米的深度時,才有地下水冒出來。院裡有了水井,我們的快樂竟意想不到地多了起來。
閒下來的時候我們總是圍坐在葡萄架下打上一桶清涼的井水,不用加熱就可以痛飲一氣,味道絕對可以與街上出售的純淨水媲美。炎熱的夏季打上一缸井水,將西瓜或是食品放進去,就成了天然的冷藏室。夏天的夜晚我們坐在透著絲絲涼意的水井旁談天說地,其樂融融。有時候男主人就對我們說一些富有哲理性的話語,他說:任何東西都象井水,在沒用經過過濾的時候,它算不上是真正的水,可是經過了大地層層過濾,就變成了非常純淨的水。當我明白了那些話的真正含義時,我相信了「只有平民創造的哲學才是真正的哲學」這句話。
後來我搬出了那個院子,他們也搬到了城市的另一個地方蓋上了新房。雖然有了自來水,可是每當我走進他們的小院子,就可以聽到阿姨給我嘮叨著過去的那口水井,她總是認為自來水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很自然就把記憶拉回到了坐在水井旁邊那一段美好的日子。是啊,我們已經離開那個院子許多年了,由於俗事纏身,我再也沒有回到過我們曾經住過的院子去看一看,聽說那個地方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水泥建築群所取代,到了那個時候,那口生命中的水井也會從我的視線裡消失,但是水井卻在我心中留了深刻的記憶,畢竟它是我人生一處抹不去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