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衛視2009年8月18日《冷暖人生》節目文字節選:
2000年8月25日,在臺北策劃展出的《1950仲夏的馬場町--戰爭、人權、和平的省思》圖片特展,影像反映的是由於機密照片首度公開,畫面極具震撼,尤其是著名「吳石案」中幾位受難者:原國民黨"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及其副官聶曦、原國民黨「聯勤總部第四兵站總監」陳寶倉、中共華東局派遣人員朱諶之行刑前的特寫鏡頭。
真實「餘則成」們在臺灣的結局
陳曉楠:剛剛看到的這組照片出現在2000年8月臺北的一個圖片展上。這組反映國民黨退守臺灣後,在臺灣大舉槍殺中共地下黨人的歷史圖片,震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一段關於中共地下黨在臺灣進行諜報工作的歷史在塵封了50年後,重新浮出水面。1950年6月10日,4名即將被執行死刑的犯人被押往臺北馬場町刑場,他們是中共地下黨在臺灣的最高領導。這其中,就有國民黨中將、位居高位的"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以及中共華東局特派員朱諶之。由於中共地下黨在臺灣的最高領導人蔡孝乾的叛變,島內先後有400多名共產黨員被捕,所有的高層領導都被槍殺,中共地下黨在臺勢力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在59年前這起大規模的地下黨員被捕被殺案件中,有一個人卻僥倖逃脫,他,就是在潛伏臺灣時間最長的地下交通員劉青石。
解說:1950年秋天,潛伏在臺灣的中共地下黨組織400多成員身份暴露。27歲的地下聯絡員劉青石隨即遭到了通緝。逃亡路上,劉青石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臺灣省工作委員會書記蔡孝乾叛變、中共華東局特派員朱諶之在馬場町刑場被當場槍決。
劉青石:朱小姐要是聽我的話,蔡孝乾要聽我話,不要叫朱小姐從舟山走,或者舟山走,應該是走我走過的路走,她自己出主意,她尋思我沒事,她更沒事了,她尤其是舟山有親戚,在那待一個月,是國民黨派派海軍包圍這個舟山,給她帶回來了。你要照我的老路走,就沒事了麼,朱小姐一脫離了,吳石也沒事了,蔡孝乾恐怕也沒事了,臺灣局勢整個就變了。
解說:僥倖逃脫的劉青石,喬裝成礦工,潛入臺北市郊一處荒涼的墳墓中。在得知自己的通緝令貼遍了臺灣的大街小巷後,劉青石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劉青石:當時我跟父親也商量,能不能給我準備這個叫做氫化鉀,那個幾秒鐘就沒命了,一喝了,幾秒鐘就沒命了。
記者:所以你做好最壞的準備了?
劉青石:最壞的,要是有那個藥,我就喝一個,就不要影響別人了,所以我父親也點頭。
解說:在成為地下交通員的那一刻起,劉青石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死亡,是劉青石早已料想到的結果。
1923年,劉青石出生在臺灣一戶普通人家。在日本人統治臺灣的日子裡,儘管從小接受著日式教育,但是劉青石卻清楚地知道自己與日本人究竟有什麼不同。
劉青石:我在學校裡打日本人出名的。
記者:真的?
劉青石:用暴力對暴力的,就是看日本人欺負中國人啊,就打(笑)。
記者:你那會兒個子很大麼?
劉青石:個子很大,我的體格是最好的,那個時候。所以有一批日本人聽說我經常打日本人,他就要找我算帳,那個時候我已經四年級了,我就跟他定一個時間決鬥了。
記者:真的?
劉青石:他是柔道兩段,那真厲害啊,我就憑一個膽量,應戰。根本不在乎他有什麼柔道兩段幾段的,兩個人就捆在一起,跟他打倒,跟他抄傢伙。他也很厲害,兩下不分勝負吧。
記者:有受傷嗎?
劉青石:沒有,他沒有受傷,我也沒有受傷,從那以後我就更出名了,在臺灣人中間就更出名了,就(綽號)打手。
解說: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劉青石便和同學們一起謀劃著給日軍投毒。不料計劃敗露,17歲的劉青石和其他幾個同伴一起,被捕入獄。
劉青石:日本人的拷問什麼刑法都有,拷打,給你吊起來。還要灌水。
記者:怎麼灌水。
劉青石:棉花給你塞到嘴裡頭,用鼻子孔給你灌水。
記者:那人等於就窒息了。
劉青石:對,就是逼你說話。逼你說話,你受不了你就會,我說我說。你不說一直給你吊在那兒,最後說什麼,不管怎麼說,我願意做一個中國人,做一個一兵一卒呀,也不願意做日本人,
記者:你對日本人這麼說的?
劉青石:對,我承認我自己了,我想要炸死你們。我就這麼講的。
記者:豁出去了。
劉青石:豁出去了。
一直都沒有人說,所以最後把我抓到一個井那兒,他拿一個日本刀,說你要不說腦袋要給你砍掉,
解說:劉青石被日本人被投進牢房,一待就是一年多。1941年12月,日本偷襲夏威夷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美國正式加入太平洋戰局。此時,劉青石發現,自己所在的監獄上空,時常盤旋著美軍的轟炸機。
美軍來炸,10米一個炸彈,來炸這個監獄,炸這個總統府周圍。
我那個門都破了,那22房唐志堂炸平了,衝出來,頭一件事就是去找他,我去找他,就平了,那沒有辦法了。那時候我就挺失望,聽聲音,他就叫我的名字,"英三英三",用日語,就是救我救我。
記者:他在哪裡?
劉青石:地下,埋在底下了,周圍都是亂七八糟的沙子碎石頭擠滿了。你要不把沙子先倒出來,他會憋死。所以我就說等著,慢慢,我給你拔,用手拔那個手都出血了,把毯子拉出來,兩個人抱起來哭,
記者:兩個人抱起來哭。
劉青石:哭,那時候沒有人管。
解說: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告無條件投降,在監獄裡的劉青石,滿懷希望地等待著前來授降的國民黨軍隊。
劉青石:聽說國軍要來收復臺灣的,臺灣人一片歡騰,一看到這個軍隊一上來,大家都失望了。
記者:為什麼?
劉青石:看那個軍隊跟日本軍隊怎麼比,背著扇子,背著大鍋,比要飯的還難看,什麼強姦,什麼亂七八糟都來了,
記者:這些事讓你覺得特別失望?
劉青石:太失望了。
解說:出獄後,劉青石加入了"三民主義青年團",組織遊行集會,從事進步活動。1947年2月,臺灣發生了震驚中外的"二二八"事件。
劉青石:我回自己的故鄉,基隆那裡發動群眾,來組織國民黨登陸的軍隊,想要設一個障礙,阻止他進軍。可是我回到家第二天,國民黨就上來了,軍隊就上來了。見到人就掃射,
劉青石:基隆有一條英河,就是上面浮著死屍,用麻袋給裝在裡頭,扔在陰溝裡了,浮上來的屍體,或者是當場被槍斃的,都看見了。
記者:很血腥的場面。
劉青石:太血腥了,太殘忍了,
解說:「二二八事件」發生後不久,一個名叫吳克泰的同鄉突然找到劉青石,向他透露了一條秘密信息。
劉青石:他當時就說,有沒有意思參加我們的這個活動,我說什麼活動,他就說,有一位我們臺灣的很出名的這個人物,他是共產黨的領導人。
記者:給你說了一個大的秘密。
劉青石:對,沒有那麼清楚的表白,反正是那麼一個意思,是跟你談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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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