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李清宇 山東日照報導
導讀
按照亞太森博公示，技改項目完成後，位於日照的這家公司將全部轉產溶解漿。由此引發兩方面質疑，一是如此大規模改造將可能對溶解漿行業造成衝擊，引發價格急劇變化；二是有可能增加新的汙染源，加重環境承載壓力。
亞太森博（山東）漿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亞太森博）已連續發布兩次二期漿線溶解漿技術改造工程環境影響評價信息公示，稱：「將現有二期漿線進行產品升級改造，改造後，二期製漿生產線具備日產4150噸溶解漿的能力。」
此次技改引發外界質疑。
這來自兩個方面，一是如此大規模改造將可能對溶解漿行業造成衝擊，引發價格急劇變化；二是有可能增加新的汙染源，加重環境承載壓力。實際上，作為一家傳統造紙製漿企業，汙染雖在可控範圍，但依然無處不在，比如漿紙廠高聳的煙筒每天冒出滾滾白煙。環保監測數據顯示， 2015年該企業通過高度達208米的煙囪排放了1853.1噸二氧化硫、一氧化二氮和煙塵。
「技改項目」爭議
亞太森博公司網站介紹，目前山東漿紙公司紙漿規模為年產131.5萬噸，紙板年產47萬噸。按上述公示，技改項目完成後，位於日照的這家公司將全部轉產溶解漿。
公司企業資訊部副總經理許廣利向記者證實了這一信息。他說：「項目在最後審批階段。一期30萬噸將轉產20萬噸、二期仍為100萬噸，合計將達到120萬噸溶解漿的規模。」
中國化纖工業協會一位專家介紹，在紡織行業中，棉花的替代品主要有合成纖維（滌綸）和粘膠纖維，粘膠纖維在質地上與棉花相近，舒適性、透氣性等各方面較滌綸都有明顯優勢，所以粘膠纖維成為替代棉花的首選。生產粘膠纖維的主要原材料就是溶解木漿，近年來由於棉花種植面積減少等因素，溶解木漿價格直線上漲。
專家介紹，漿紙企業轉產溶解漿工藝並不複雜，只需從造紙用木漿中將半纖維素等雜質清除，但需要在技術、設備、環保上花大成本。2010年以來，紙漿平均價格持續走低，今年針葉漿每噸進口價格570-580美元，闊葉漿每噸470-480美元。但溶解漿受供需影響，價格波動起伏較大。
數據顯示，今年1月份溶解漿價格尚在6200元/噸左右，此後一路飆升到8000元/噸以上，今年11月均價甚至一度保持在8700元/噸，最近雖然出現下行趨勢，但依然維持在7600元/噸左右。而目前紙漿的價格只有4200元/噸左右，與溶解漿每噸相差3000餘元。
亞太森博此次技改項目之所以引發外界關注，源於兩點。一是違背國家批准該項目的初衷。業內專家介紹，中國造紙用木漿嚴重依賴進口，2015年中國進口紙漿2000萬噸，佔全球商品漿的三分一；為緩解本土紙漿不足，國家發改委先後同意建設亞太森博兩期共計130萬噸紙漿項目，其第二期項目是當前世界上單體最大的製漿生產線；如果這兩期項目全部改成溶解漿，中國紙漿市場中的國產商品漿幾乎為零。
其二，對溶解漿市場造成衝擊。目前國內全部溶解漿的產量約100萬噸，亞太森博技改完成後一家產量就突破100萬噸，令市場格局將發生巨變，很可能上演2015年前行業整體性虧損的一幕。
卓創分析師常俊婷介紹，2008年以後棉花漲價，帶動溶解漿價格上漲，造紙企業紛紛介入，2012年以後產能開始釋放，造成2014-2015年溶解漿市場惡性競爭，行業利潤趨零，虧損加劇。很多轉產溶解漿的造紙企業被迫停產限產，直到2016年上半年市場行情才再次好轉。常俊婷說：「實際上到現在有一些企業溶解漿的產能還沒有完全釋放出來。」
業界擔心，2014年全球溶解漿產能在800餘萬噸左右，實際產量640-680萬噸，裝置利用率80%，而公司母集團金鷹集團目前在巴西和印尼已有120萬噸產量，如果加上國內將要改建的項目，未來金鷹集團在全球溶解漿的產量將接近300萬噸，佔全球產量的27.3%。
常俊婷認為，如果全部轉產，「對溶解漿市場衝擊很大，利好於造紙用闊葉漿市場。目前還不太清楚對市場的影響能達到什麼程度，但新品入市應該會有個過程。」
對此，許廣利解釋道：「技改後兩條線同時具備木漿和溶解漿生產能力，並不是說只生產溶解漿；其二，我們自己也有下遊企業，生產出來的溶解漿也會供應自己。」他認為外界對亞太森博的技改有誤解，企業會根據市場情況安排生產有市場競爭力的產品。
汙染會否增加？
此次技改也引發業界對日照這個海濱城市工業承載能力的擔憂。
亞太森博在「環境影響評價信息公示」中稱，「在不增加汙染物排放、不增加新鮮水用量的情況下對系統進行優化升級改造」。
而華南理工大學教授、製漿造紙領域唯一的中國工程院士陳克復告訴記者：「汙染物、廢水肯定會增加，關鍵是採取什麼措施不讓它排放出來。」
中國造紙學會常務副理事長曹振雷博士接受媒體採訪時也認為，不可能不增加汙染物排放。「前面就增加了一道酸處理工序，而且還不能回收。」他認為要保持原來的產量，汙染物一定會增加。業內人士介紹，生產一噸紙漿需要不到2.0噸木片，而生產一噸溶解漿需要2.8噸木片，新增加40%的木片用量自然會導致港區和堆存生產區的粉塵量上升。同時，由於木片用量增加，相應的用鹼酸等化學品量也會同比增加，汙水的主要指標COD會顯著增加，產生的黑液固體廢物由原來1.7噸/噸漿增加至2.6噸/噸漿，相當於增加了53%的汙染排放，在鹼回爐和臭氣焚燒環節發生的氮氧化物、還原硫（臭氣的主要組分）、二氧化硫和煙塵也會同比增加53%多。按亞太森博現有的運行水平，一年下來，增加氮氧化物1282噸，還原硫157噸，二氧化硫249噸和煙塵178噸。
以此推算，根據技改項目增加的煙氣排放、固廢、粉塵和汙水COD來看，增加的汙染負荷等於新增一個80萬噸紙漿廠的排放量。
亞太森博此次技改的二期工程2007年底開工，2010年正式投產。此後關於該廠汙染的投訴和環保部門處罰便不斷見諸當地媒體。2016年3、4月份，日照開發區環保局通報，「對3月2日、24日、4月7日亞太森博（山東）漿紙有限公司廠界臭氣濃度超標行為每次處罰款10萬元，對4月12日該公司因二期鹼回收爐引風系統故障導致廠界臭氣濃度超標行為處罰款30萬元。」
最嚴重一次發生在2013年8月10日，亞太森博發生嚴重臭氣洩漏事件。「日照全城瀰漫煤氣味、爛白菜味、下水道味。」公司被迫於8月14日公開向全市市民道歉。
此外技改後用水也會同步增加。根據日照當地的供水水質，生產紙漿時，大概用水量為15-20立方米；而生產溶解漿每噸至少需要20-25立方米軟化水。以此推算，亞太森博此次技改新增用水量每年為1762萬立方米。
亞太森博官網介紹，2014年共用水4275萬噸。如果加上技改後的用水量將達到6037萬噸。日照是一個水資源匱乏的城市，工業和城市居民用水來源單一。日照水庫有效庫容為1.9億噸，也就是說，技改後僅漿紙廠一家用水量就佔日照水庫的31.77%。
2015年山東半島缺雨，日照市供水出現困難，7月底，日照水庫容量下降到821萬立方米，自來水公司每天供應居民用水5-6萬立方米。為保證居民用水，8月後市政府指令亞太森博「暫停一期、二期木漿生產線和新建液體包裝紙板生產線，保障全市居民生活用水。」
不過，許廣利認為上述看法屬於斷章取義，「不是說我們一噸木漿就生產一噸溶解漿，而是我們溶解漿的產能比木漿產能要小很多，我們環境的總量、包括種類是不增加的。」
（責任編輯：宋埃米 HT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