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石油設施遇襲,真相成了「羅生門」

西方輿論一向認為，葉門內戰是沙特支持的葉門政府和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裝之間的「代理人戰爭」。美國對伊朗的指責和伊朗的強硬回應，導致美伊關係在經歷短暫穩定後將迎來新一輪劍拔弩張的局面。

沙特是最大的石油出口國，2019年9月14日凌晨，數架無人機襲擊了沙特國家石油公司位於沙特北部的兩處石油設施，致使沙特原油供應從每日980萬桶，陡然減少了570萬桶，約佔沙特石油產量的50%和全球石油日供應量的5％。

無人機襲擊事件導致阿美石油公司的布蓋格工廠以及胡賴斯油田的石油生產暫時中斷，還導致沙特乙烷和液化天然氣供應量減少約50%。9月16日，布倫特原油期貨一度跳漲到71.95美元/桶的高位，創近4個月以來的新高。

此次無人機襲擊事件對沙特的石油生產造成重大影響，震動了全世界。葉門胡塞武裝承認其對沙特發動襲擊，而美國方面卻指認伊朗是「黑手」，但遭伊朗否認。9月20日，美國宣布向海灣地區增兵，並對伊朗實施經濟制裁，導致中東地區局勢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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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機襲擊的「羅生門」

沙烏地阿拉伯國家石油公司，簡稱阿美石油公司（Aramco），是世界上最大的原油生產公司，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陸上油田和海上油田，是海灣地區乃至全球經濟能源的重要支柱，貢獻了沙特近20%的財政收入和85%的稅收，主要從事石油勘探、開發、生產、煉製、運輸和銷售等業務，總部設在美國舊金山。

2019年9月15日，沙烏地阿拉伯能源大臣阿卜杜勒-阿齊茲·本·薩勒曼表示，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的兩處設施日前遭10架無人機襲擊，阿美石油公司目前正在盡力恢復生產，並將在48小時內公布最新進展。

「襲擊沙特阿美公司設施的是18架無人機和7枚巡航飛彈。」在9月18日的新聞發布會上，沙烏地阿拉伯國防部發言人馬利基表示。他還展示了4枚襲擊胡賴斯油田的巡航飛彈和無人機殘骸。他說：「此次襲擊來自北方，毫無疑問受到了伊朗的支持。調查結果清楚地顯示，用於攻擊沙特阿美公司設施的無人機是伊朗三角翼構型的無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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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門胡塞武裝發言人宣布認領襲擊事件，用於攻擊的無人機是「卡瑟夫」和「無敵-3」，射程為1700公裡，它們攜帶四個彈頭，從三個不同的位置發射。胡塞武裝還表示，如果沙特不停止對葉門衝突的幹預，那麼他們將繼續對沙特發起攻擊。

儘管葉門胡塞武裝組織一再宣布對沙特石油設施遭襲擊負責，但美國方面仍堅持將矛頭指向伊朗，並號召國際社會對其譴責。川普2019年9月15日在推特上表示，美國已經鎖定了肇事者，美方「有理由相信，我們知道」誰製造了襲擊，美方已經「蓄勢待發」，只待沙特確認後再決定如何行動。

美國國務卿邁克 蓬佩奧同一天也在社交媒體「推特」發文稱，就在各方呼籲緩解緊張局勢之際，伊朗發動了一次「對世界石油供應的空前襲擊」，他聲稱「沒有證據表明襲擊來自葉門」，「伊朗正在向全球能源供應發動空前襲擊」。美國獲得的衛星照片顯示，針對沙特石油設施的襲擊來自北方或西北方，這意味著襲擊可能是從伊朗或伊拉克發起的，而非地處沙特以南的葉門。

面對美國指控，伊朗方面強硬回應，拒絕「背鍋」。伊朗外交部發言人穆薩維9月15日說，蓬佩奧所言「毫無意義」，是針對伊朗的盲目指認。伊朗外長扎裡夫也發推文，稱美國正在謀求與伊朗進行「極限、直接」的對抗。扎裡夫說，美國及其「代理人」在葉門遭到打擊，他們總幻想武器裝備的優勢最終能帶來軍事勝利，但如今深陷葉門戰事。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空天部隊司令哈吉扎德15日表示，伊朗為「全面開戰」已做好準備，正緊盯美軍在海灣地區的軍事目標，距離伊朗2000公裡以內的所有美軍基地和艦艇，都在伊朗飛彈的打擊範圍內。

14日，伊拉克總理阿卜杜勒-邁赫迪與美國國務卿蓬佩奧通電話，表示伊拉克領土未被用於發動日前對沙特石油設施的襲擊。伊拉克尋求避免事態升級，會阻止利用其領土對鄰國或友好國家發動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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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機襲擊威脅凸顯

從胡塞武裝召開新聞發布會，公布攻擊沙特石油設施的細節、發布的照片以及無人機、巡航飛彈的性能來分析，「無敵-3」型和「卡瑟夫」可以在1700公裡範圍內進行飛行，如果攜帶四枚小直徑的飛彈或炸彈，能夠對目標形成比較大的威脅。從襲擊地點到胡塞武裝的營地約1250公裡，胡塞武裝有能力完成此次襲擊。但也不排除從國外引進無人機組裝，或者是從伊朗直接獲取無人機對目標進行攻擊。

無人機襲擊帶來的威脅凸顯。沙特石油設施遭襲表明，智能化的小型無人機威脅日益凸顯。9月14日，由於可能參與針對沙特石油設施襲擊的無人機數量較多，有分析將這次攻擊與「無人機蜂群作戰」聯繫在一起。那麼，這次襲擊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無人機蜂群式攻擊，這種攻擊方式的威脅究竟有多大？近年來，類似的無人機襲擊事件和無人機闖入敏感地區的事件層出不窮，使得小型無人機威脅日益凸顯。

「無敵-3」型和「卡瑟夫」無人機技術含量不是很高，但用於襲擊也可造成很大的政治影響。這給大型基礎設施、重要活動場所的安全防護帶來新課題。

小型無人機頻頻製造重大國際影響，主要有三大原因：一是平時不容易被探測到。因為體型較小，飛行高度低，速度又較慢，傳統雷達探測起來比較困難。特別是大多數國家對這類超低空小目標不能實現全境覆蓋，一旦從內部發動偷襲，或穿越邊境線，就容易得手。二是有關國家缺乏有效的攔截手段，防禦上也有些放鬆。三是這類攻擊往往出現在某些重要場合或時段，即便造成的損失不大，影響卻不小。

海灣地區局勢「戲劇性升級」

沙特阿美石油公司油田遭到數架無人機襲擊，影響持續發酵。油田設施突然遇襲，火光沖天，損失嚴重，這對沙特來說是個意想不到的情況。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從沒真正擔心過他們的石油設施會遭到空中打擊。CNBC援引多名業內分析人士預測表示，國際市場石油價格每桶或將暴漲5-10美元。

西方輿論一向認為伊朗是胡塞武裝的後盾，葉門內戰是沙特支持的葉門政府和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裝之間的「代理人戰爭」。美國對伊朗的指責和伊朗的強硬回應，導致美伊關係在經歷了短暫穩定期後將迎來新一輪劍拔弩張的局面。近日，美國對伊朗再施壓，打出「制裁」和「增兵」兩張牌，也使美國總統川普與伊朗總統魯哈尼在聯合國大會期間舉行的會晤蒙上陰影，導致海灣地區、中東地區，以及跨大西洋關係緊張局勢愈發出現裂痕。

美國宣布向海灣地區增兵。美國國防部2019年9月20日表示，沙特石油設施遇襲之後，美國總統川普已批准向海灣地區增兵，以加強該地區盟友的防禦能力。20日，美國國防部長埃斯珀和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鄧福德召開記者會，宣布川普已經批准向海灣增兵，增兵是應沙特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要求，「屬於防禦性質」，美國將向該地區部署包括飛彈防禦系統在內的防空力量，主要涉及空中力量和飛彈防禦。

美國《華爾街日報》9月19日援引美國防部官員的話說，美方考慮向中東部署更多的軍力，包括一組反導系統和一個戰鬥機中隊。埃斯珀聲稱，這是美方加強盟友安全的「第一步」，不排除後續會有更多舉措。鄧福德說，美方今後幾天將討論增兵的具體細節，但規模應該不超過數千人。兩人均拒絕回答美軍是否會向海灣增派軍艦和航空母艦。多名不願公開姓名的美國官員告訴美聯社記者，美方這次可能增兵數百人，在沙特和阿聯增加部署「愛國者」飛彈防禦系統和雷達。

9月19日，伊朗外交部長扎裡夫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採訪時表示，伊朗不想有軍事衝突，所謂伊朗策動了襲擊沙特國家石油公司石油設施的指控是「謊言」。在捍衛國家領土的問題上，伊朗不會含糊。伊朗或徹底退出伊核協議。若美國或沙烏地阿拉伯對伊朗實施軍事打擊，將在地區引發「全面戰爭」。俄羅斯總統普京認為，美對伊施壓不會奏效，相反會讓調解進程進入死胡同。

沙特加入美國主導的「護航聯盟」。美國以「航行安全」為名，提議在海灣建立「護航聯盟」，提議僅獲得英國、澳大利亞和巴林呼應。沙特石油設施遇襲以後，沙特和阿聯上周同意加入。為應對沙烏地阿拉伯石油設施遇襲，美國繼續針對伊朗在海灣拉幫結派。

據沙特通訊社9月18日援引沙特國防部一名未具名官員的話報導，沙特已加入美國主導的「護航聯盟」，旨在遏制和打擊威脅海上航行和全球貿易的行為。這一聯盟作業範圍包括荷姆茲海峽、曼德海峽和阿曼灣，成員還包括澳大利亞、巴林和英國。阿聯通訊社9月19日援引阿外交部高級官員薩利姆·扎比的話說，阿聯決定加入這一聯盟。沙特媒體9月20日報導稱，沙特領導的多國聯軍向葉門北部港口城市荷臺達發動軍事打擊。為了保護航行自由，已經摧毀了用於實施襲擊和恐怖行動的四個遙控航船和水雷的據點。

蓬佩奧在會談中表示，沙特領土遭到襲擊是直接對沙特發動的「戰爭行為」。美國總統川普9月18日表示已下令讓財政部長大幅加強對伊朗的制裁力度。美國政府9月20日還宣布對伊朗中央銀行等3家伊朗實體實施制裁，稱這是對沙烏地阿拉伯石油設施遭襲事件的回應。

據美國財政部發布的聲明，最新制裁對象是伊朗中央銀行、伊朗國家發展基金和一家伊朗企業。聲明說，制裁對象長期向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等軍事組織提供財政支持。美國國務卿邁克·蓬佩奧說，這輪制裁是美國對「伊朗襲擊沙特」的回應，美國對伊朗的「極限施壓」仍將繼續。川普還說，在如何對待伊朗問題上美國「有很多選項」，其中既包括「終極選項」，也包括相對平和的選擇。

伊朗並不服軟

伊朗外交部長穆罕默德·賈瓦德·扎裡夫9月19日警告，如果伊朗遭到軍事打擊，會觸發「全面戰爭」。伊朗軍方9月21日在德黑蘭展出其2019年6月擊落的美國RQ-4「全球鷹」無人機殘骸。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司令薩拉米在展出儀式上表示：「敵人的威脅教會了我們如何擴展武器裝備的打擊範圍和破壞力。」他強調，為了防止針對伊朗的軍事行動，伊朗將會讓戰爭發生在敵國領土上。同時展出的物品還有伊朗軍方此前截獲的美制MQ-1「捕食者」無人機、RQ-170「哨兵」無人機，以及擊落的「全球鷹」無人機防空飛彈系統。

針對美國在海灣加強軍事部署，伊朗總統哈桑·魯哈尼稱，伊朗應當「統領」地區安全，警告外國軍隊不要介入。伊朗將向聯合國大會提交和平方案，主張與海灣國家結成「希望聯盟」。魯哈尼20日在首都德黑蘭紀念伊朗與伊拉克20世紀80年代「兩伊戰爭」的閱兵式中說，域外國家在海灣的軍事存在可能威脅全球「能源安全」。在監護海灣地區以及通行海灣的要衝、荷姆茲海峽安全方面，伊朗向海灣國家伸出「友誼和兄弟之手」。

與此同時，伊朗多地9月22日舉行紀念兩伊戰爭39周年活動，德黑蘭舉行閱兵儀式，展出部分伊朗主要軍事裝備。伊方展示「霍爾達德-3」防空飛彈系統，2019年6月在荷姆茲海峽附近上空擊落一架美軍RQ-4型「全球鷹」式高空無人偵察機。另外，伊方展出一種射程可達2000公裡的中程飛彈。在靠近荷姆茲海峽的阿巴斯港，展示數十艘快速攻擊艇。伊朗國家電視臺播放畫面顯示，伊朗海軍士兵正在一艘航行中的艦船一側演練繩降。伊斯蘭革命衛隊總司令海珊·薩拉米21日警告，即使遭遇有限軍事打擊，伊朗也不會善罷甘休，會「摧毀所有侵略者」。伊朗海軍司令海珊·漢扎迪22日告訴伊朗邁赫爾通訊社，伊朗已經準備好保衛海疆，「面對敵人的任何誤判和侵略，海軍將與其他軍種一道，儘可能在最短時間內給予最具摧毀性的回擊。」

沙特石油設施遇襲後，多個阿拉伯國家在譴責襲擊的同時也表達了對緊張局勢升級的憂慮。黎巴嫩總理哈裡裡在一份聲明中說，針對沙特石油設施的襲擊是「一次危險的升級」，或將擴大地區衝突的範圍。約旦外交部一名發言人表示，此次襲擊旨在威脅沙特的安全和穩定，將加劇地區緊張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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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內也出現反對川普政府就此次襲擊指責伊朗的聲音。民主黨籍參議員墨菲批評蓬佩奧對伊朗的指責，是不負責任地把事情「簡單化」，此種做法是讓美國「陷入愚蠢戰爭的原因」。

面對伊朗的強硬立場，川普似乎「舉棋難下」。 川普9月20日早些時候重申，美國希望避免與伊朗爆發全面戰爭。川普已定於9月20日晚些時候召集國家安全團隊在白宮開會，討論應對伊朗的選項。他先前說，除了戰爭，還有其他選項。一些政治分析家說，一直主張從海外撤軍的川普面臨選舉連任壓力，不想捲入一場無法預料後果的戰爭，因而竭力避免與伊朗開戰。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潘金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