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喜劇如果僅僅是讓人笑,一點意思都沒有
「藝術作品與作品之間,沒有一致性,就算是一模一樣的演出,每一場也是不一樣的。供應商管理,要利用好員工的創意,新的創意也會產生。」
新一期「賴聲川大講堂」問答環節,最後提問的觀眾出人意料問了一個供應鏈管理問題,引發不少笑聲。創意之於現代社會發展已不可或缺,在藝術領域之外,如何運用創意思維至學習、工作乃至生活,成為許多人所關切的議題。「生活」這個最大的靈感庫應當如何演化為創意?賴聲川為觀眾們提供了他多年來戲劇生涯中,關於如何做創意的經驗。
很多人好奇,賴聲川源源不斷的創意到底如何產生?無論是變幻莫測的舞臺表現,還是藏匿於嬉笑怒罵中的戲劇密碼,他都能給觀眾帶來一些新的東西。
「寫一個劇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一個重要理由叫做結構。結構是屬於編劇的工藝面。一個懂結構的工匠可以寫出一個沒毛病的劇本,但未必有靈魂。一個有靈魂的作家未必寫得出有結構的劇本。好的開始、中間、結尾,其實很難,有的戲只擁有部分。」
早期劇本上強調「三一律」,一部戲所描寫的東西是一件事情,在一個地點,一天內完成。莎士比亞作品一度被人看不起,認為是野蠻人寫的東西。到了易卜生,劇本結構逐漸明晰,宛如一個三角形。在賴聲川看來,現在大部分寫作比如好萊塢大片、迪士尼動畫都是根據這個三角形而來,這是現代人認可的一種寫作方式。「在戲的開始,有一個衝突,比如一對情侶要結婚,結婚前突然來了一封信,接下來編劇越來越向前推進衝突,到了情節行進到十分之七時,解決衝突,緊張度下降,開開心心地結束。而現在下降的點現在越來越往結尾部分拖延,在情節上升的過程中又要創造好幾個三角形,一直往上走,推動觀眾屏住呼吸,發生衝突,而後下降,比如武俠小說、連續劇都是鮮明的案例。」
他還提到,「好的創意人能同時處理大的構思與小的細節,這需要極度的專注力和組合能力,最重要的需要很多的經驗,而經驗來自累積。一個人每天看的戲、做的工作、經歷的生活痕跡必將會累積成他自身的經驗。這些經驗在產生的時候往往是零散破碎的,但它們都是創意的來源。」
在上海生活的三年裡,賴聲川常常騎著自行車在上海街頭逛,上海的老建築、舊街道、老梧桐到他眼裡,變成了一個個靈感累積在心中,創作的時候,賴聲川把他所見所想一個個串聯起來,一部發生在老上海的故事《隱藏的寶藏》就這麼在他筆下誕生。他在劇情上設定為一群劇場工作人員在即將拆除的老劇場內發現滿牆的美金,為爭搶這些1947年的美金鈔票而上演的一幕幕醜態百出的荒誕故事,人性的貪婪、自私、懦弱、虛榮和愚蠢在這個破敗的劇場裡一步步膨脹,達到極致後,被意想不到的真相一擊即潰。
「喜劇的目的如果只是給人笑,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不是搞笑就算喜劇,喜劇還要有總體的結構和主題。賴聲川在伯克利讀大學時,在沒有預算的情況下,排練了普勞圖斯的《一壇金》,原本只是一出舞臺簡陋的喜劇,最後竟然博得了全場的歡笑,這讓他意識到自己是能夠做喜劇的,由此誕生了做喜劇的念頭。《隱藏的寶藏》與《暗戀桃花源》的「戲中戲」有些類似,把幾千年前古羅馬的故事安插在現代背景之下,臺前幕後同時進行,衝突激烈卻絲毫不亂,「這些,放在上海一個老劇場裡,再為上海的今昔增添一層神秘色彩,產生了這一部有一點奇怪的喜劇。」
《隱藏的寶藏》舞臺布景設計相當之龐雜,單是在上劇場不算大的舞臺上建造一個民國時期的老劇場就要耗費極大的人力物力,更何況還要同時展現臺前幕後的景象。最傷腦筋的,無疑是那一面填滿美金的牆壁、以及如何建造和操縱一根能夠撞擊牆面的吊杆。在百老匯,工程量如此浩大的布景,通常需要一個月的裝臺時間。為此,美國百老匯級別的舞美設計師丹尼爾·奧斯特林專門製作了一個還原度極高的布景模型,以保證最佳的舞臺效果。
在賴聲川看來,劇場不止於戲劇演出。劇場是一種介質,它的社會意義往往超越個人娛樂享受。在古代希臘劇場裡,上演的常是社會與族群命運的議題,人們在這種儀式中超越小我,而關注族群的興衰。創意在劇場中的呈現更加豐富,在每一次戲劇演出、座談、講堂中,參與其中的人都置身於創意旋渦的中心,從演講者、觀眾的對話中,往往能碰撞出無限創意火花。在未來,劇場或許能夠成為各行業有識之士集聚的場所,發生在劇場內的思考和討論,能夠將戲劇和思辨傳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