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對美國電影略有耳聞,那麼薩姆·門德斯一定是個繞不過去的名字。
成就了他世界範圍內知名度的大致有三件事兒:他是聞名全球的007電影系列的締造者;他在年僅34歲時,他就憑藉處女作《美國麗人》,一舉奪得世界電影界最高獎項之一的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最後,也是最招牌化的,就是他的作品中對長鏡頭出神入化的運用。
在新近上映的戰爭片《1917》中,門德斯將長鏡頭的運用推到了數十年來的極致,給無數觀眾造就了透過熒幕直抵戰場強烈刺激和真實的觀影感受。
其實影片的故事架構並不複雜,敘述了兩個年僅16歲的英國士兵,在上將的直接命令下,穿越敵佔區,向前線的將軍傳達停止進攻的命令,挽救了1600個士兵生命的故事。
門德斯的鏡頭下不存在第三視角,壕溝裡斷肢的屍體,廢棄宿舍下踩中地雷的老鼠,空戰後墜毀爆炸的飛機……一切扣人心弦的戰爭元素,都從男主麥考菲和布雷克的視角進行直觀真實地展現。
如果要讓觀眾看到一處戰壕坡頂的景象,鏡頭一定是以男主的視角,緩緩在人堆、食腐鳥類和廢水油桶之間推進,最後才順著主角的喘息到達坡頂。一般的影片,類似的跟拍達到30秒以上,就能稱之為長鏡頭,如果有人能堅持到十分鐘左右沒出現什麼大紕漏,一定會收穫很多諸如「成功」 「獨有特色」之類的名號。
然而在電影《1917》中,門德斯把一鏡到底的長鏡頭藝術,堅持了整整兩個小時,縱觀全片,幾乎找不到任何剪切的影子,將一部虛構的電影拍出紀錄片專屬的現實感,沒有數十年的功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正因為一鏡到底的長鏡頭藝術淋漓盡致的運用,影片中很多跨越時空的細節才得以重現。鏡頭跟著主人公麥考菲路過一片斷壁殘垣,戰爭狀態下,四下的火災已經將入夜的小城變成了人間地獄。為了躲避德軍追捕,逃入破牆的麥考菲意外邂逅了一個角落裡蜷縮著的法國女人。僅此一夜,兩個身不由己的蒙難之人,竭力在不同的語言之中試圖相互理解,奢望著能給予對方一些空虛的安慰,光影之下,抱著孩子的無助女人如同聖經中描摹的聖母,給戰火紛飛的大背景添上了三分殘酷肅殺。
尋找德文軍團的一路上,麥考菲被地雷炸,被槍擊,被激流衝下瀑布,被死神剝奪了同伴……各種險境下都命懸一線,只要多上一分,他就再也聽不到樹林中的「懷鄉音樂會」。軍人的生命和戰場相連,他們膽大,甘願在槍林彈雨中殺敵戍邊,他們也最膽小,甚至不敢對未來和家人心有牽念。這場戰前的音樂會,在那個時代,又會成為多少人生前對家鄉最後的印象,門德斯將一切的影視表達拿捏得恰到好處。
正如那位接下終止命令的指揮官麥肯錫上尉所言,戰爭一日不結束,所有被終止命令救下的人都會在另一處地方迎接新的死亡。可以坐在影院內,從鏡頭移動間接觸戰場帶來的陣陣苦寒,不失為一種跨越時空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