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犯罪嫌疑人張彥軍指認作案現場。被毒死的部分野生魚。
今年5月30日，周至縣厚畛子鎮黑河水面上突現大量中毒死魚。案發後，公安黑河分局民警兵分三路，連夜冒雨在大山裡尋找線索。經過5個晝夜的艱苦奮戰，5名犯罪嫌疑人被抓獲……
水面突現死魚
自從被公安黑河分局聘為護水信息員，周至縣厚畛子鎮村民老李就對村口這條經年流淌的黑河水多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和責任。他幾乎每天都會在河道四處轉轉，看一看水清不清、魚兒歡不歡，確認沒有異常後，才放心地走回家去。
這天一大早，老李和往日一樣，溜達著向沙梁子鎮至厚畛子鎮之間的這段河道走去。初夏的早晨，山黛天藍日頭紅，老遠都能看到那滿河的絢爛波光，讓人心曠神怡。哼著秦腔，老李的腳步也跟著輕快起來。視線裡的黑河水越來越清晰了。
突然，老李發覺有些不對勁———這河面上咋像是黑乎乎地浮著一層東西？他心裡咯噔一下，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岸邊，頓時目瞪口呆了：清澈的河面上竟滿滿地浮著一層翻了白肚皮的死魚。
愣了半晌，老李才回過神來，踉踉蹌蹌地跑回家，撥通了公安黑河分局庫區派出所的電話。
這天是2005年5月30日。
突如其來的警情，讓庫區派出所值班副所長王貴林著實吃了一驚，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可能有人毒魚。事實上，先前在黑河流域炸魚、毒魚的事並不鮮見，但自打2003年黑河分局成立後，通過嚴密防範和對村民正面宣傳引導，這樣的事兒就再也沒發生過。那麼，到底是為什麼？誰又會如此大膽……
王貴林的大腦在飛速旋轉，他掏出手機，一邊向值班副局長楊煥群匯報，一邊帶著民警先行趕往距離派出所60餘公裡山路的案發現場。
專案組迅速成立
現場的情形讓民警們觸目驚心。黑河水如同一個自動傳輸帶，一條條翻著白肚皮的死魚就漂在上面，隨著波流起伏向前方湧去；此時河邊擠滿了搶著撈魚的路人和當地村民，過往車輛一溜兒地停靠在岸邊，等著盛裝這「天降」的「美餐」。
王貴林有些焦急。這些死魚很可能帶著某種毒藥，不知情的人們吃了如果中毒咋辦？必須儘快勸導和疏散他們。「鄉親們，這些魚有毒！不能吃！」他果斷地大吼一聲，嘈雜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一部分群眾條件反射地丟掉了手裡的死魚。也許是這一聲猛吼的效果，接下來的勸解和疏散工作挺順利，撈魚的人們很快陸續散去了。
稍後，副局長楊煥群也趕到了。現場勘察隨即展開。一番緊張工作後，結果顯示，這些死魚絕大多數為細鱗鮭和乾魚，均是野生魚。初步判斷系中毒致死。
《西安市黑河引水系統保護條例》明確規定，禁止在引水河道中非法捕魚、毒魚等對河道造成汙染的行為。《刑法》也明確規定，投放危險物質屬於刑事犯罪。此案也是公安黑河分局成立兩年以來，轄區內發生的第一起刑事案件。警情迅速引起全局各級領導高度重視，分局局長樊新河、刑偵副局長馬平原緊急趕到案發現場，分局黨總支全體成員及各科、隊、所長全部放棄休假，投入緊張工作。以刑偵大隊、庫區派出所警力為主的專案組迅速成立，偵破工作緊鑼密鼓地展開了。
顯然，毒是29日夜裡下的。但是，現場除了翻著肚皮的死魚就是川流不息的黑河水，綿長的河岸也和往日一樣美麗乾淨，幾乎沒有任何線索和痕跡，這可如何查起？
雨夜深山覓線索
擔任專案組組長的劉興智是庫區派出所所長，有著18年的基層工作經驗。案情分析會上，他扼要地陳述了自己的觀點：「我們應該從以下四個問題著手：一、犯罪嫌疑人是外來人員還是當地村民？二、投毒的第一現場在哪裡？三、有沒有目擊者？四、下的是什麼毒？」專案組20餘名民警當即兵分三路，一路沿河道搜尋第一現場，一路將毒死的魚送檢，一路挨家挨戶摸排走訪，查找一切可疑線索。
天色漸漸晚了，偵查工作還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也難怪，其實投毒無非就是一個動作，如同丟石頭一樣簡單，要找到痕跡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民警們瞪大眼睛、弓著腰一口氣查了幾十公裡，都一無所獲，村民們對此也大都不知情。
當地的老人告訴民警，黑河分局成立前，曾經有人在這裡捕捉娃娃魚，採取的就是先毒昏它們，再撈上來解毒的辦法。這一次投毒很可能也是要捉娃娃魚。
娃娃魚可是國家重點保護動物。誰如此大膽？
5月30日晚10時許，那場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讓西安城的人們至今記憶猶新，而對於正在深山裡工作著的民警來說，更不亞於一場災難。大山在震顫！雷霆一聲聲炸響在夜空，閃電轟隆隆從頭頂滾過。狂風、暴雨，一陣急似一陣，劈頭蓋臉地向大山深處掃去，危險隨時可能發生。蜿蜒崎嶇的山路上，不時有大小石塊沿著山坡急速滾下。幾乎沒有任何防備的民警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怎麼辦，下山？60餘公裡的山路下去談何容易。再說，還會耽誤查案時間，更可能會洩掉士氣。在與班子成員簡短商量後，分局局長樊新河心疼地看著風雨中渾身溼透的民警們，果斷下令：「堅守深山，繼續戰鬥！」
8個空塑料瓶
山梁子上一間供長途司機臨時休息的簡陋旅店，此時成了專案組的辦公室。這天晚上，燈光一直亮到次日凌晨5點。
時針還沒指到7點，民警再次精神抖擻地出發了。不久，送檢死魚的化驗結果出來了，魚系中農藥「滅掃利」之毒而死。
同時，又一重大發現進入辦案民警的視線。當日上午10點，沿河道檢查的民警在沙梁子至厚畛子河道的大黑溝溝口處，發現了8個隱沒於草叢中的空塑料瓶。擰開蓋子，一股農藥味頓時撲鼻而來。
難道這就是第一作案現場？民警們按捺住心頭的喜悅，迅速將塑料瓶送往山下檢驗。同時通知走訪組民警注意在工作中檢查發現農藥「滅掃利」。
此時，走訪組正在山村裡挨家挨戶地調查摸排。山裡的地形不比平原，高低坎坷不說，家家戶戶也都住得比較分散。如果不熟悉地形，很可能就會迷路。劉興智所長帶著民警們上梁下溝、翻高爬底。一家家走，一戶戶訪……功夫不負有心人，天黑時，他們終於掌握了一條重大線索。
神秘的遊客
一名村民提供，厚畛子姜家坪村有個叫張彥軍的，在自家辦了個「農家樂」。27日晚上，有幾個外地人在他家住著，但從穿著打扮來看，並不像是普通遊客，他們白天很少出門，晚上則活動頻繁。更可疑的是，自從30日早晨就再也沒見過這幫人，似乎是走了。
這個線索讓專案組民警精神一振，他們決定連夜突擊拘傳張彥軍。
姜家坪村位於大山深處，距離民警所在的厚畛子鎮還有14公裡山路。汽車在夜色裡顛簸了一段路程後，山路忽然變成了羊腸小道。這裡的地形十分險惡，四周是山梁，下面就是譁譁的河水，而崎嶇的小路也因為前夜的大雨變得溼滑泥濘。更糟糕的是不能使用手電筒，因為這很可能引起張彥軍察覺。民警們摸黑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步前行，40分鐘的艱難行程後，他們終於站到了張彥軍的家門口。
張彥軍對投毒一事堅決否認。儘管民警當場在他家裡搜出了捕魚器等物，但張彥軍反反覆覆只咬定一句話：「不是我幹的，我真的不知道。」
然而，當民警問起他30日晚上的行蹤，張彥軍有些支吾，一會說自己在家睡覺，一會又說在朋友家聊天。張彥軍的嫌疑不能排除。但是，證據在哪裡？
就在審訊陷入僵局時，一個消息傳來：塑料瓶裡的殘留物正是農藥「滅掃利」。看來，大黑溝溝口的確是第一作案現場。在對藥源的調查中，民警了解到，「滅掃利」原產於日本，在中國的生產地點是西安和漢中，主要批發、供貨點則在洋縣。
接著，民警很快又發現了一個微妙的巧合，那就是張彥軍與洋縣有著密切聯繫，特別是在5月30日前後，更是往來頻繁。
這其中難道真有某種玄機？事不宜遲。庫區派出所副所長姜曉斌連夜帶領民警驅車直赴洋縣。次日上午，與張彥軍來往密切的洋縣農民任漢民進入民警視線。
疑犯落網
與此同時，審訊室也正暗暗進行著一場較量。面對死不認帳的張彥軍，民警在沉默良久後，突然發問：「張彥軍，你認不認識洋縣的人！」這一句顯然是戳到了張彥軍的痛處，他頓時面色煞白，悶頭不語。再次抬起頭時，竟然淚流滿面。「我不該啊！可憐我娃才6個月……我說！只要能戴罪立功……」
張彥軍很快便交代了作案經過。與他一起作案的果然有那5名「遊客」。但張彥軍說，自己只認識其中一個叫任漢民的。
在洋縣警方的大力配合下，6月4日早晨，專案組經過一夜守候，在洋縣洋洲鎮將嫌疑人任漢民成功抓獲。接著，民警又順藤摸瓜，於當日下午抓獲了同夥蒙曉紅。26歲的蒙曉紅身材魁梧，抓捕他時拼命反抗，還差點弄傷幾名民警。當他得知一切已成定局時，立即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來。
據蒙曉紅交代，剩餘的3名同夥他也只認識其中一個，名叫李軍。蒙曉紅說，當晚作案後，他們乘坐開往漢中的大巴連夜逃離厚畛子鎮。車到洋縣時，其餘人都下了車，李軍卻說他要去漢中見女朋友。關於李軍女友的情況，蒙曉紅只知其所住的居民院和樓層，卻不知具體是哪棟樓哪個單元，也沒有聯繫電話。
不知道也得找！次日上午，專案組民警帶著蒙曉紅驅車直奔漢中。李軍女友所在的居民院是一個典型的暫住戶聚集地，整個院子住了幾百戶人家，各種人都有，彼此都不相往來，且流動性極大，根本無法排查。
面對此情況，專案組在汽車裡開起緊急會議，重新研究確定了新的調查和抓捕方案。夕陽西下時，調查工作取得突破性進展，民警獲得了李軍正在漢中市五一路十字一酒店吃飯的消息。
這時的李軍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警察盯上了。這天漢中正下著瓢潑大雨，坐在酒店包間，酒酣耳熱的李軍早已把自己在黑河流域犯下的罪行拋在了腦後。守候民警在雨中牢牢盯著酒店大門，耐心等待著。約1個小時後，一個微微發胖的中年男人出現在酒店門口。副所長姜曉斌頓時眼前一亮：圓臉、偏分頭、個子約1.7米，沒錯，就是他！姜曉斌迅速迎了上去。周圍幾名民警心領神會，也從四周悄悄包抄過去，一把將此人抓住。經審查，正是嫌疑人李軍。
隨後，另兩名嫌疑人劉輝、彭軍也落網。至此，全案成功告破。
邪惡的發財夢
現年32歲的張彥軍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為了擺脫貧窮生活，他想盡了各種辦法賺錢，但都以失敗告終。家裡辦的「農家樂」由於遊客寥寥，生意清淡。一次，他途經黑河，看到黑河裡暢遊的魚兒時，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為何不抓一些娃娃魚賣？這可是個「好買賣」。張彥軍為此興奮不已。之後他決定將洋縣農民任漢民發展為「合作夥伴」。
這任漢民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曾因敲詐勒索服刑一年，出獄後一直搗騰藥材生意，認識不少「道」上的人。張彥軍覺得，任漢民應該是個得力的幫手。
今年5月初，張彥軍開始多次與任漢民預謀在黑河捕捉娃娃魚。任漢民覺得兩個人的力量有些薄弱，於是又聯繫了同鄉蒙曉紅。蒙又叫來了李軍等人，隊伍越來越大。
5月27日晚，幾人攜帶捕魚器在黑河厚畛子捕撈娃娃魚未果後，5月28日，任漢民、蒙曉紅、李軍帶著買好的「魚騰酮」來到張彥軍家。當晚，厚畛子村民彭軍開車將幾人送到沙厚路爛柴灣，張彥軍等人將「魚騰酮」投入黑河水中。但是他們等了很久，河中魚兒沒有任何反應。
29日，張彥軍等人商量，決定用「滅掃利」繼續毒魚。李軍立即指使劉輝在洋縣買來「滅掃利」。當晚，仍然由彭軍開車，他們帶著農藥來到沙厚路大黑溝段，並下到河床，將「滅掃利」投入了黑河水中。由於天色太黑，他們打著手電筒胡亂撈了一些被毒死的保護類魚便匆匆逃離。
經審訊，5人對在西安飲用水源黑河流域投放危險物質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目前，5名犯罪嫌疑人已被公安黑河分局依法提請逮捕。
另據悉，案發後有關部門對黑河水庫進行了採樣化驗，未發現異常情況，這表明黑河水庫水質未受汙染。文／通訊員張倩記者張小乙實習生雲龍李剛圖／通訊員李旬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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