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二豬 物種日曆
我小時候最愛看的電視節目就是《動物世界》。主持人趙忠祥那渾厚而充滿磁性的解說，為我打開了奇妙生物世界的大門。我最初的動物知識，全部來自這個欄目，現在想起來都是滿滿的回憶。
我曾在《動物世界》中見識過一種非常奇特的魚。它們能用嘴吐出水，並用吐出的水柱當「子彈」，將落在水面附近植物上的昆蟲「擊落」，待其落在水裡將其吃掉。這種會「開槍」的小魚，叫做射水魚。
查達射水魚（Toxotes chatareus）射落水面以上高處的蟲子。圖片：SciNews / youtube
來自熱帶的「高射炮」
射水魚是鱸形目射水魚科（Toxotidae）動物的通稱。查達射水魚（Toxotes chatareus，也叫七星射水魚）據說可以長到40釐米長，是這個家族中的大塊頭。對，個兒大就是膩害！除了個兒大，查達射水魚身上長有黑色的不規則圓形斑點。當然了，在我媽眼裡就是長得土了吧唧的小破魚，她只喜歡金魚和錦鯉，覺得那才是觀賞魚應有的樣子。
射水魚（Toxotes jaculatrix）。圖片：Przemysław Malkowski / wikimedia
我第一次見到活的射水魚是在20世紀90年代。那時水族市場遠沒現在這麼發達，神仙魚、地圖魚、清道夫都算是稀罕貨。然而有一天，我竟然在天壇東門的花木公司看到了一種被叫做「高射炮魚」的熱帶魚：個兒不大，尖尖的大嘴，大大的眼睛，紡錘形銀色的身體上有幾條黑色的斑塊。店主說它能從嘴裡吐水滋人。
這新鮮玩意兒引來好多人駐足觀看。我好不容易擠進人群，定睛一看，這高射炮魚不就是動物世界裡說的射水魚嘛！當然，當時很多大人紛紛投來質疑的目光，並且指責一個小孩子不能瞎說。現在想來也是，一個才上小學的孩子，怎麼會比大人們有見識呢？
當時一問，這魚要100塊錢一條，180塊一對兒。要知道在90年代初，100元可能是一個人整月的收入，按我媽的話說：「這得能買多少黃花魚啊！就你買這小破魚都不夠塞牙縫的！」我一個沒有收入的小學生肯定買不了。
儘管沒有過於華麗的外表，但射水魚還是一類比較常見的觀賞魚。圖片：epond.eu
後來聽說這魚不好養，沒過多久就不吃食，然後莫名其妙就死了。當時獲取信息的渠道比較有限，大家也不知道它的死因。後來我才明白，包括查達射水魚在內的大多數射水魚都是「汽水魚」（生活在入海口、紅樹林等半鹹水地區，不是愛喝肥宅快樂水），純淡水環境不利於其生存，所以現在養射水魚都會在水中加一些海水鹽。
直接吞也是可以的
射水魚是如何射水的呢？這就要從射水魚嘴巴的結構說起。
射水魚的上顎有一道凹槽，舌頭上則有一道凸起的「脊」，這兩個結構結合到一起就猶如槍的槍膛一般。在射水時，射水魚會迅速用力收縮腮蓋，嘴裡的水就會被順著「槍膛」猶如「子彈」一般射出去。同時，射水魚還會通過微調「槍膛」並把控力度，控制射擊方向和水柱強度。特別有趣的是，射水魚在噴射的時候，會逐步加快水流的速度，後面的水比前面快。這樣它噴出的水柱會在空中分解，形成一個個水珠，後面的水珠撞上前面的水珠，最終形成一個更加高速的水彈，釋放出更大的威力。
從正面看查達射水魚的嘴。圖片：Australian Museum
射水魚的另一個武器就是那對大眼睛。要射到樹枝上的昆蟲，僅僅是看清楚獵物並判斷距離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摸過魚的童鞋都知道，水下魚的實際深度要比你肉眼看到的稍微深一些，這是光的折射造成的。射水魚要吃到蟲子，就必須克服這些困難。不過通過我的觀察，這些對射水魚來說壓根就不叫事兒。
順便複習下中學物理知識。圖片：topperlearning.com
有趣的是，不同的射水魚性格也有所不同。有些很勤奮，特別喜歡滋蟲子，有些則是「懶蛋」。我依稀記得，我養過的射水魚裡就有一條特別懶，從來不愛滋蟲子。但這條魚特別雞賊，它常在其他魚瞄準時在一旁蹲守，等別的魚把蟲子滋下來，自己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獵物吞下。
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既然有雞賊魚，就有對付雞賊魚的辦法。只要條件允許，如果蟲子距離水面不遠，有的射水魚索性就不滋了，直接跳出水面張嘴把蟲子吞下。這回就輪到雞賊魚乾瞪眼兒了。
大阪活生物博物館的查達射水魚展區，水面上方的細玻璃棍中間懸掛著貼了食物的透明風鈴，被擊中就會叮叮作響。視頻：小米
不過這對養魚人來說可不是個好事兒。如果不給魚缸加蓋，很可能回家後就會看到一地的魚乾兒。本來，我在拍攝完電視節目後從劇組帶回一條之前拍攝用的射水魚，想給大伙兒拍一些射水、躍起捕食的小視頻，結果這貨趁我外出時，頂開了蓋著魚缸的泡沫塑料，做了一條為自由獻身的射水魚……乾兒。
射水原因依舊是謎
著名系列遊戲「寶可夢」的一大引人之處，就是可以收集各種奇異可愛還有不同能力的「小精靈」，很多小精靈在現實世界都可以找到原型。有一種名叫「鐵炮魚」的小精靈，它就有噴吐水柱的能力，這明顯是射水魚的Buff，而鐵炮魚還能使用背鰭吸附在巨翅飛魚的身上，這則是從現實中的鮣（yìn）身上找的靈感。
寶可夢中的鐵炮魚。圖片：Pokémon
至今為止，射水魚的演化脈絡還是一個謎。在分類學中，射水魚科僅有一個屬；不過一些學者在其他一些類群如攀鱸科中發現，有些魚也會吐水，但都是很小的水柱，並不像射水魚可以將其作為捕獵手段。
而且，這些魚吐水的動機至今還未明確。有人認為是不同魚個體間的交流，有人認為是一種求偶行為，也有人認為吐水是它們互相噴掉身上的異物（魚也有噴子嗎？），還有人認為這些魚吐水單純就是覺得好玩兒（這也太不嚴謹了吧？）。
也會吐水的攀鱸。圖片：Sahat Ratmuangkhwang / fishbase
總之，可能是一群覺得吐水好玩兒的小魚，慢慢演化出了特殊的射水結構，發現可以利用水來射落昆蟲，而小魚們的眼睛也慢慢適應了水和空氣間的光折射，能夠更好地瞄準獵物，最終演化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查達射水魚。
原標題：《我們仍未知道那條射水魚為什麼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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