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晁子洋
編輯 | 劉成碩
我的朋友老餘是我所在市某轄區派出所所長,他愛讀書,特別喜歡心理學,辦公桌斜對面靠牆一溜書櫃,全都是翻髒了的大部頭。他也總愛逮住機會就拉著我們「顯擺」學問。上次我和另一位朋友張教授一起去拜會,他卻不顯擺了,給我們講述了一樁離奇的案子。以下是他的自述:
強姦案十幾年前,我在橋店派出所當所長。某天中午,有個女孩在他的父母帶領下來報案了。
女孩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有腰帶的那種,很時尚,只是沾了一塊一塊的土,髒兮兮的;緊身褲包裹著的細長腿,膝蓋以下都埋在高跟長腰靴裡;黑亮的長髮遮著的臉被兩隻眼睛幾乎佔去一半面積,黑髮的帷幔內,眼光躲躲閃閃,眼皮浮腫,應當是哭過很長時間。整個人看上去如同雨打過的芍藥。透過受傷後的萎蔫,仍然能看出這是個美麗的女孩。
我意識到,十七八歲的美麗女孩,哭成這樣來報案,十有八九跟性侵犯有關,如果是男警察,想獲得完全的案情往往很費時,也很困難。
我讓兩個女同志領她去做筆錄。
下午三點多,一位同志拿著筆錄和一個塑膠袋上來了,另一位還在下面安慰受害人。
「所長,是強姦案,發生在昨天晚上九點到十點之間。你看看吧,這是筆錄,這是帶有嫌疑人精斑的女孩內褲。」
我接過筆錄,看到報案人叫趙凱莉,橋店高中三年級學生。掃過報案人基本情況,瀏覽到案情,我大吃一驚,然後是越看越憤怒,受害人的受害經過還沒讀完,我就拍案而起,決定親自去抓人。
還是女同志心細,她小聲的勸我說:「餘所長冷靜一下吧,我覺得還是讓指導員帶人去把嫌疑人帶過來比較合適。」我想了想,頹然坐了回去,向她揚揚手:「你快去請指導員帶人把那個畜生銬來!」
當了近二十年的派出所所長,黑道白道,槍刀劍戟,我啥沒見過?為啥一個強姦案讓我如此憤怒?因為我姐姐的婆家就在橋店,她的兒子師範大學畢業後在橋店高中教書,筆錄裏白紙黑字寫著的這個強姦嫌疑犯正是我的外甥胡偉功!
我父母死得早,我和姐姐是爺爺奶奶養大的,政府照顧我是孤兒,讓我當了兵,在部隊,我考上了軍校,轉業回來就當了派出所所長,沒多久,爺爺奶奶也去世了。這個世上,我只有姐姐一個親人,而我的親人又只有胡偉功這麼一個兒子。這一下可好,我姐姐,她的家,算是被這個不爭氣的畜生毀了。還有,人家如花一樣的女孩,被你糟蹋了,還怎麼上學?怎麼考學?還怎麼面對今後的生活?小畜生一次獸性戰勝了人性,毀的是兩個家庭啊!我怎能不憤怒?
我歷來面對刑事犯罪,最噁心最蔑視的就是強姦犯。現在,我這個當舅舅的曾那麼疼愛,參與教育又給予資助的外甥,也成了強姦犯!那天我都想自己打自己的臉。
而且,小畜生本有對象,叫王什香,是鎮上「糕點王」老闆的孫女,他們是高中同學,上學放學一路,我姐說,他倆有那意思,就讓我去找王老闆說了媒。
什香姑娘高中畢業後就回家幫助打理生意了。她極有繪畫天質,家裡糕點盒的各種包裝設計圖案全是她的傑作,簡潔醒目,獨此一家。胡偉功他倆本來準備過了年陰曆二月二結婚的,婚禮地點都選好了,就在凱風大酒店。這下叫我的老臉往哪擱?
指導員把小畜生銬來已是晚上九點半了,我問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他說:「老夥計,不管是誰,都要人性化辦案,偉功一介書生,又跑不了,我們等他上完晚自習回家的路上才抓的。」
我走到小畜生的側面,一腳踹到他的胯骨上,大罵:「你個畜生!」
他掙扎著爬起來,低著頭,喃喃的說:「對不起,舅。」
「交給刑警中隊,連夜做筆錄,明天送看守所,報檢察院批捕。」我命令道。
一小時後,筆錄送來,胡偉功承認騎車送女孩回家,路過一個葡萄園,看到凱莉美麗,獸性大發,把凱莉拖到園子裡強姦了。時間,地點,平時與被害人的交往情況,都跟凱莉說的一致。
那一夜,我的心那個痛、那個恨啊!
第二天,把胡偉功送去看守所沒多大一會兒,我姐姐、姐夫就來找我了。姐姐的樣子,讓我的心都碎了。
她問我有沒有辦法不讓偉功坐牢,說堅決不相信偉功會強姦那個女學生。
我對姐姐說,強姦是事實,有證據,兩個人口供也是一致的,無法更改。有辦法也不能去辦,讓他坐幾年牢,改造好了出來,我再給他謀個生活門路吧。現在給他想辦法,沒準還會把我這個當舅舅的也辦進去呢。找個好律師吧,律師費我出。
我姐、姐夫聽我這樣說,知道只能聽天由命了。姐夫攙著姐姐,我姐喃喃著:「偉功連看女孩一眼都臉紅,咋會是強姦犯呢?」一路哭回家了。
我這個外甥雖然白皙、高大,但談不上帥氣,靦腆內向,沉默寡言,天生一副窩囊勁兒。
我是他們學校的普法輔導員,跟校長很熟,校長說他課教得很好,學生化學考試成績一直在郊區名列前茅,就是不愛與人交流,課餘也不出門,只在自己住室裡吹吹笛子,有時跟喜歡薩克斯的老師弓家棟一起練曲子。所以,指導員帶人去抓胡偉功時,我想想,也有些懷疑。但我馬上認識到這是親情在作怪。弗洛姆說過,孤獨的焦慮、徵服或被徵服的願望、虛榮、傷害甚至破壞的願望都能刺激性慾,在那個葡萄園的晚上,太多因素可以刺激一個男人的性慾了。
只是,這個小畜生的一時衝動,毀了他的一生。十年寒窗,從我眼皮底下一路過來,他自己、我姐、我姐夫吃過多少苦?說都說不清。他碎了三個女人的心:被害人趙凱莉,我姐,還有他的對象什香姑娘。退婚是沒說的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怎會嫁給一個強姦犯啊?將來的後代也會被辱蒙羞啊。
果然,什香哭得淚人一般,讓她爺爺帶著我姐家曾經給她的禮品,去找我姐姐、姐夫商量退婚的事。看到我姐姐因傷心病臥床上,王老闆覺得這時間商量退婚很不仁義,安慰幾句後,先回去了。
圖 視覺中國證據案子經過刑警中隊的偵辦後,很快到了檢察院審查起訴階段。在此之前,我一直游離在案子之外。
有一天,胡偉功的律師來找我,說覺得胡偉功是冤枉的,兩人發生了性關係是事實,但強姦不是事實。
律師也是我的朋友,一心想幫我的忙,為我的外甥脫罪,我能理解,所以,他的話我並不相信。我們都是內行,推翻已經固定了證據的案子,要有紮實的新證據。
胡偉功的律師工作做得很紮實,多次會見了胡偉功,踏勘了案發現場,到胡偉功的辦公室、住室尋找無罪辯護的證據。律師發現,案發現場西邊隔個低沙崗,是一家家具廠的工人宿舍,南邊是一個冷藏倉庫,如果是強姦,女孩一聲呼救,就會被人聽到。他還做了實驗,晚上九點半後請一個女孩尖聲呼救,很快兩邊工人都抄著傢伙跑了過來,但那個晚上,兩家單位的工人們沒有聽到任何呼救。
可這能說明什麼呢?女孩被威脅,嚇得連救命都不敢喊,這太正常了。我還辦過女孩睡在家裡被強姦的案子。入室盜竊的竊賊實施強姦時,被害人的父母就睡在前院,被害人卻不敢呼救。
「但這個案子不一樣。」律師說,「我每次會見胡偉功,問他與女孩的交往情況,他都只是嘆氣,什麼也不說。前幾天見他,他讓我別問了,他願意承擔罪責,這樣可以讓凱莉能正常做人。說這是以自己的全部生命在承諾另一個生命,這是他的愛情藝術。你瞧,老餘,這不是讀弗洛姆走火入魔了吧?偉功一個教化學的老師,受你的影響,對這些說教著了迷,你不覺得你也有責任嗎?」
我意識到事情嚴重了。
我們迅速驅車去了看守所,約上檢察室的同志一起,提審胡偉功,反覆問他與趙凱莉是不是戀愛,有書信來往嗎?這個看上去根本沒有雄性激素分泌的男人就是一聲不吭,氣的我頭都快炸了。
我們只好返回去,再次搜查胡偉功的住室、辦公室。但是,一無所獲。
不死心,敲擊每一寸牆壁,翻查每一本書。
終於,在一本威廉.詹姆斯的《心理學原理》裡找到了一張紙條,上面有胡偉功寫的一句話:「人類比低級的動物有著更多的本能!」另一面寫著:「她可能說到做到,我安靜地等待吧。」
我們斷定,紙上的這個「她」應當是趙凱莉。
精神大振!繼續搜。
每一釐米都沒放過,連抽屜的底部都翻過來,但是什麼也沒發現。沒有實質性證據,一切判斷都無意義,這個蠢貨註定要在監獄裡待上五六年。
我不由得仰天長嘆。
忽然,我看到天花板上有兩個髒指印,就在頂燈旁邊。頂燈有個遮塵扳,如同一隻奮飛的大雁,褐黃色,上面鏤著「業精於勤荒於嬉」字樣,很藝術。此時律師也注意到了頂燈,拉過來桌子,放上了一把椅子,他爬了上去。「餘所長,有東西!」他激動地大聲叫道。
「東西」正是趙凱莉寫給胡偉功的情書。
每一封都是情深意長、海誓山盟的那種。你們兩位文人年輕時也一定都寫過這種東西,但我敢說,你們不一定比趙凱莉寫的好!看來,她讀了不少書,包括胡偉功從我這裡拿去的弗洛姆。因為,一封情書裡寫道:「媒妁出面的婚姻,幸福的概率如同彩票中獎。所以,正如弗洛姆所說,只有在自由的基礎上才會有愛,而有愛才有幸福。」有一封是報案前幾天——12月13日寫的,先回憶了兩人在葡萄園裡的甜蜜,然後說:「既然昨晚我們倆已經互相佔有了,我就不可能把給了我如此甜蜜的愛人拱手讓人。所以,你與王什香春節後結婚是不可能的!你必須提出與王什香解除婚約!你路過我們村的桃園時,可能不知道原本高大的桃樹為何都被修整成矮矮的,枝條向兩邊斜長,我跟你說吧,那是為了能夠得著採摘桃子!你就是我的甜蜜的桃子,為了我能採摘到你,我也會讓高大的你變得低矮。當你沒有了身份、地位、職業甚至名譽時,她或任何一個不懂得真愛的人都不可能要你、等你,只有我會在鐵門關閉於你的身後之時,張開雙臂,擁你入懷。是的,我要讓你看到,只有我給你的才是真愛,義無反顧,而你也要負起責任,信守承諾。你等著吧。」
我們立即到看守所會見了胡偉功,我把這些信件往他面前一甩,吼道:「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圖 視覺中國胡偉功的緣由胡偉功說,這一切都是同事弓家棟害的。
弓家棟是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他高大英武,會吹薩克斯,是國家籃球二級運動員,以體育特長生、文化課300分的成績與胡偉功同年考入湖陽師範大學,學的是政治教育。在學校裡他們彼此並不熟悉,畢業後同時被橋店高中聘用,因為是校友,又都愛好音樂,才成了知心朋友。學校裡有自信的一群女生也愛圍著弓家棟轉,尤其是趙凱莉。她甚至逼著家裡也買了薩克斯,以向弓老師學習薩克斯為名,一有機會就賴在弓家棟的住室裡不走。但按弓家棟的話說,一個中學生,就算很美麗,也只是好看而已,內涵全無。後來只要趙凱莉去找弓家棟,他指點了一會兒就找個藉口躲出去了,住室裡只剩下趙凱莉吹薩克斯的豬嚎。
趙凱莉沒有住校,磨蹭到很晚也需回家,弓家棟怕她路上不安全,又不願自己送,就叫對他唯命是從的胡偉功送。慢慢的,大約是因為蛋糕得不到饅頭也不錯吧,趙凱莉獵取的對象竟變成了胡偉功。胡偉功從沒被女孩追過,我做媒的什香姑娘也很矜持本分,突然遭到漂亮的趙凱莉的瘋狂進攻——天天在一個學校,還不斷的寫信,多的幾百字,少的三兩句,一律熱烈、火辣、文採飛揚——胡偉功自然潰不成軍。當胡偉功告訴她過了陰曆年後的二月二要結婚時,在趙凱莉的積極主動下,那個冷颼颼的晚上,那片根本無遮攔的小葡萄園裡,「強姦」案就這樣的發生了。趙一開始並不想報案,只是威脅胡偉功退婚。是我做的媒,給胡偉功這個麵團加上鋼筋骨架,他也不敢提出退婚。看到威脅無望後,趙凱莉哭了一夜,第二天,也就是12月27日中午,先找胡偉功商量,然後才騙父母說被強姦了,去派出所報案。
沒有原諒的原諒我們從胡偉功這裡了解完情況,律師把證據提交給檢察院。檢察院審查之後,決定自行偵查。
他們叫來了趙凱莉,對她說:「你被胡偉功侵害一案,就要起訴了,有些情況還需要跟你核實一下。胡偉功晚上送你回家就這一次嗎?」
趙:「不是。我報案時已經說過,很多次。」
檢:「強姦有幾次?」
趙:「就這一次。一次不是犯罪嗎?」
檢:「是犯罪。一次與多次沒有本質區別,但量刑上可能會有不同。」
趙:「只有一次,就一次。」
檢:「那麼,這之前你們倆有沒有性關係!」
趙:「沒有!」
檢;「你們是戀愛關係嗎?」
趙:「不是。我不愛他。」
這時,我、律師和我姐姐、姐夫也都被叫進了進去。
檢:「你看看,這些信,特別是12月13日這一封,是你寫的嗎?」
趙凱莉一哆嗦,立即羞紅了臉,低下頭。
檢:「你看,既然強姦只發生了一次,那應當是發生在去年12月12日晚上吧?把戀愛中兩人發生的性行為說成是強姦,這是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意圖使他人受到刑事追究,是要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現在,從你的這些信件看,你不是受害人了,胡偉功才是受害人。根據法律規定,我們現在就可以帶你走。你還年輕,我們想給你一次機會。胡偉功的家裡人都在這兒,你要想不受刑事處罰,除非求得胡偉功家人的諒解,否則,只能刑事拘留你了。」
我姐姐立即說:「我們不諒解她!為了害我兒子坐牢,拿著髒褲頭,滾了一身泥,去告狀,小小年紀,太無恥,太惡毒了。」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趙凱莉立即跪在我姐、姐夫的面前:「對不起,阿姨,我錯了。你們不原諒我,也是我罪有應得!只是,請你們相信我對偉功的愛。假如我真能成為你們的兒媳婦,你們會知道我是個孝順懂事的兒媳婦的,可我知道要成為你們的兒媳婦,我條件不夠,我只能創造條件希望實現我愛的夢想。我想,一個走出了監獄大門的男人,沒有人再跟我爭了吧?我愛迷心竅,這才做了蠢事,要打要罰,隨你們,阿姨,我絕無怨言。我太想成為你的兒媳婦了……」說到這,她失聲痛哭。
「別做夢了!我兒怎敢娶你這個蛇蠍一樣的人?」
最後,我還是勸住了我姐、姐夫,原諒了趙凱莉。
誣陷罪是輕微犯罪,趙凱莉還不到十八歲。在她保證再也不糾纏胡偉功之後,我姐姐、姐夫這才在諒解書上簽了字。胡偉功軟弱無主見,這件事他也有責任,軟弱也必然脆弱,如果趙凱莉被關了,胡偉功說不定會出個什麼事。下午,給胡偉功辦了釋放手續,他也在對趙凱莉的諒解書上簽了字,這兩個冤家就各自回家了。
報案之後,趙凱莉轉到了別的學校。
求得了王什香的原諒,二月二,胡偉功他倆如期結婚。什香堅決不同意舉行婚禮,只是兩家親人在凱風大酒店吃了一頓飯,自然不會有任何喜慶的氣氛。
胡偉功受到了教育局給的記大過和降薪處分,橋店高中是不能待下去了。我找朋友幫忙,把胡偉功調到了市區韋崗一高。
後續2005年,什香參加美術培訓學校學習兩年後,考上了本市的師範學院美術系,也成了大學生。畢業後,拒絕公辦、民辦學校的招聘,由他爺爺出資,辦了個美術培訓學校,如今,學員已經是門庭若市。她和胡偉功有了一個女兒,二胎也列入了計劃。
趙凱莉這個女孩後來的經歷也不簡單。
出事那一年,她沒有考上大學。高中畢業三年後,與一個裝修公司老闆結婚了,育有一子。結果丈夫被一位富婆客戶搶了去,就離婚了,孩子由她丈夫撫養。
後來,趙凱莉再次高考,進入一所民辦三本的外語系學韓語。她英語本來就好,這樣,連漢語,至少會了三門語言,如今是開發區一家韓國企業的人事部經理,不僅才華出眾,還為人善良,處事果斷,品行端正,得到企業上上下下的敬重。
胡偉功被處分離開橋店高中後,弓家棟在橋店高中則晉升很快,他追到了美術老師安悅玫,生了一個女兒,家庭美滿,還當上了政教處主任,後又被提拔為黨總支副書記兼副校長,主管學校的後勤工作。誰知他跟一位推銷體育器材的女孩開房,被安老師逮到了,離了婚。離婚後,安老師向紀委舉報前夫在體育器材採購、體育場地建設以及校園維修等事項上受賄,弓家棟被判刑六年。
刑滿釋放後,胡偉功請我幫忙,把弓家棟安排在一家大型超市,收集、運送購物車。現在,弓家棟孤身一人,落單的綿羊一般,連他女兒都不來看他。
今年春天,趙凱莉突然來找我,說:「餘所長,聽說弓家棟老師在您轄區那家超市工作是您安排的,我想請他坐坐,他堅決不去,您能不能幫幫忙?」趙凱莉不忘師生情誼,能來看望他,請他吃飯,我很感動,就安排他們見了面。
7月份,趙凱莉請我吃飯,感謝我的幫忙,並請求我再幫個忙,做她與弓家棟的媒人。 我當時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見過那麼多人間奇事奇人,這樣一個事業正盛的優秀女性,追求一個民工,還是一個刑滿釋放人員,我承認,我被驚到了。
是的,這回確實是沒人跟她爭愛人了,但這到底是執著還是又一次的愛迷心竅?我弄不清楚,勸道:「凱莉,你可要想好啊!」
「我想好了,餘叔叔。我早已不是當年的十八歲了,請您相信我。」
刑滿釋放人員是我們幫扶的對象,弓家棟能有一個家,我自然非常高興,我相信趙凱莉是認真的,於是,第二天就叫來了弓家棟。
誰知弓家棟聽了,說自己不配接受趙凱莉的愛情,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堅決拒絕了。這頭綿羊骨子裡仍然藏著狼性啊!
尾聲那次見面後很久的一個下午,我在回家路上接到了餘所長的電話,他問我文章發出去了沒有?我說還沒呢。他說:「那好,故事有了新的進展。我接到了一個微信請柬,請我參加婚禮,時間:豬年二月二;地點:凱風大酒店;邀請人:弓家棟、趙凱莉。」
(為保護隱私,文中人物姓名和地點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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