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愛因斯坦的理由

　　高 深

　　有些問卷調查問「你最喜歡的人？」博客上自我資料介紹也有「喜歡的名人」條目，我總是填寫「愛因斯坦」。有朋友不解：你對數理化幾乎一竅不通，怎麼偏偏喜歡一位物理學家？其實我喜歡一個人，主要不在於他是搞什麼的，也不在於他的地位與名望。我喜歡一個人首先是從他的人格著眼。我不懂得物理學卻喜歡愛因斯坦，就跟我不會繪畫卻喜歡達·文西一樣。

　　我是從一本書裡認識這位科學家的。愛因斯坦雖然是個名人、大忙人，卻沒有大科學家的架子，對一些慕名寄來的信件，甚至包括無知孩童向他訴說自己的苦惱，他都耐心地回復，認真地解答。他一生寫過大量的書信，這本叫《愛因斯坦談人生》的書，就是從他書信中摘錄出的談人生的片斷或隻言片語。編者普林斯頓大學的海倫。編者很有眼力，把愛因斯坦一生中人生感悟，像拼圖似的拼出了一幅極富於人性的科學家肖像，甚至把科學家深邃的思想、幽默的語言、和藹可親的態度……都一一地勾勒出來。初讀此書，就像坐在一位師長面前，聽他把許多人生哲理，變成普普通通的大眾語言，並且在傳遞給我們的那個瞬間，使你頓悟：仿佛你這輩子所有遭遇都沒有超過科學家的預想，或者說，愛因斯坦已經為你人生可能出現的各種命運，一一準備好了應對的策略。

　　有一個數學成績很不好的女學生給愛因斯坦寫信，抱怨數學像個迷宮。愛因斯坦給她回信說：「別為你在數學中所遇到的困難犯愁；老實告訴你，我所遇到的困難比你大得多。」他在寫給另一群孩子的信中，說了一段頗像哲學家的語言：「請學會通過使別人幸福快樂來獲取自己的幸福，而不要用同類相殘的無聊衝突來獲取幸福。如果你們心中能夠吞下這點天良，那麼你們的生活中每一個沉重的負擔就會變得輕鬆，或者至少是可以忍受的，你們就能耐心而無畏地找到生活之路，把歡歌笑語帶到各處。」

　　當人們閱讀愛因斯坦給不同年齡、不同職業、不同心態者的這些書信時，有時你會感到那是一位智慧的老人，向我們講述人生艱辛的步履，講述跋涉與探索；有時又像一個調皮的孩子，跟我們一邊開著玩笑一邊講著深邃的道理。他在那些書信中海闊天空地談論人生的追求，談對事業的虔誠，談人間的友情，談遠大理想，談大千世界……使你獲得真誠親切的啟迪與關愛。他曾回信給一個農民的孩子，像個老朋友似的囑咐他：「雄心壯志或單純的責任感不會產生任何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只有對於人類和對於客觀事物的熱愛與獻身精神才能產生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愛因斯坦的可愛，不僅僅因為他是位對人類有特殊貢獻的科學家，還因為他同時又是愛人類愛生活與勇於追求真理的思想者。

　　愛因斯坦強烈地熱愛民主，反對獨裁，反對戰爭，反對種族歧視，他一生為人類的和平進步進行著不懈地鬥爭，對社會的諸多陰暗面，他總是站出來公開譴責，他認為對黑暗和政治迫害失語，就等於「犯同謀罪」。他年輕時就自稱是個社會主義者。我們現在進行的政治體制和經濟體制改革，他在一九四九年撰寫的《為什麼要社會主義？》的論文中就指出過類似意思：「計劃經濟還不就是社會主義。」他像個預言家大膽指出：「鑑於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的高度集中，怎樣才有可能防止行政人員變成權力無限和傲慢自負呢？怎樣能夠使個人的權利得到保障，同時對於行政權力能夠確保有一種民主的平衡力量呢？」我們已經進行了三十年的改革，就是要解決「計劃經濟」和找到一種對行政權力「民主的平衡力量」。這兩點即是我們正在進行的政治體制和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愛因斯坦首先是科學家，但他不是像某些人描寫的整天只想著某個科學的公式，對其他事一概心不在焉，甚至五穀不分、瘋瘋癲癲，連生活也不會自理的「科學呆子」，而愛因斯坦同時又是一位關心人類、關注人生、熱愛生活的思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