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老營銷之追問「奇藥」
從3月15日開始，南都連續推出揭露保健品坑老營銷內幕的報導，不斷有市民向南都報料遭遇坑老保健品營銷的經歷，廣州市工商、食藥監等部門迅速介入核查，將開展全市專項整治行動。據多名消費者報料，廣東道山食品有限公司及其下屬的綠色食品連鎖超市門店，除開展會議營銷向老人兜售高價蜂膠產品外，還有一款主打推銷的產品———「C U B細胞營養濃縮飲液」，有老人被兜售一次性買了9 .92萬元的該款產品，「銀行卡都刷爆了，還欠了1萬多」。
據南都記者調查，「道山」會銷的該款細胞營養液號稱產自美國，但其產品的內外包裝、瓶身卻均沒見到進口批文、藥品或保健品等批准文號信息。在附贈的「使用方法」單張上，該產品被宣傳對癌症、胃炎、腳氣等3 0種身體病症具有功效甚至療效，可外服內用。據天河區食藥監局日前通報，今年以來該局曾兩次接到消費者投訴，稱「道山」涉嫌銷售無批准文號等信息的C U B營養液，且食用後出現身體不適。廣東營養健康產業協會執行會長張詠則告訴南都記者，其在保健食品、藥品品類中均從未見過該產品的配方，「此物既非保健品又非藥品，可以說它什麼都不是，可能只是一種忽悠人的概念」。張詠稱，如果該產品被高價出售，消費者可以「假冒偽劣商品」向質監部門申請查處。
據多名消費者報料，廣東道山食品有限公司及其下屬的綠色食品連鎖超市門店，除開展會議營銷向老人兜售高價蜂膠產品外，還有一款主打推銷的產品———「C U B細胞營養濃縮飲液」，有老人被兜售一次性買了9 .92萬元的該款產品，「銀行卡都刷爆了，還欠了1萬多」。
官方行動
天河區食藥監局：「道山」今年已被投訴兩次
3月16日，天河區食藥監局向南都通報了對於「道山」公司的檢查情況。該局表示，3月15日南都推出廣東道山食品有限公司旗下門店涉嫌進行保健食品「坑老營銷」的報導後，該局高度重視，立即組織執法人員展開核查。經核實，1月16日、17日，該局就曾分別接到過類似舉報線索，舉報者聲稱其購買了「道山」公司銷售的保健品，食用後身體不適，要求協商退款不成：「道山」公司涉嫌銷售無生產廠家名稱、廠址、批准文號等信息的C U B營養液。接到投訴後，迅速組織執法人員到天河區水蔭路有「道山」字樣的公司檢查，對其相關負責人進行詢問，對方表示其公司均未從事食品經營相關業務，執法人員現場也未發現有銷售食品行為的證據。隨後，天河食藥監局執法人員及時將調查處理情況告知3名投訴人，投訴人均無異議。
3月15日南都推出廣東道山食品有限公司旗下門店涉嫌「坑老營銷」的報導後，天河區食藥監局再次對水蔭路的上述「道山」公司進行跟蹤檢查，其相關負責人表示未從事食品經營相關業務，執法人員也未發現其有銷售食品的行為。
天河區食藥監局表示，接下來將做好對相關企業的跟蹤檢查工作，並將積極會同市場監管、公安機關等執法部門，強化保健品虛假宣傳和詐騙行為的打擊力度。
被坑案例
消費者黃先生：
曾花9萬元買營養液「道山」兜售手法一環套一環
年逾七旬的天河區居民黃先生與妻子曾被「道山」組織的會議營銷兜售購買過蜂膠和營養液。他在回憶起此事時總結說，「道山」兜售和洗腦的手法實在是很容易讓人迷惑，一環套一環。「現在我們夫妻倆遇到這種免費旅遊和推薦產品的事，都會心有餘悸，清醒了很多。」
被組織旅遊買蜂膠
黃先生因身患疾病，在2011年曾做過一次手術，後痊癒，因有手術後遺症致血糖偏高，醫生曾叮囑他多吃些五穀雜糧。去年，他在家附近的一家道山綠色食品超市外，看到超市在街邊擺賣五穀雜糧。「當時我為了省一元錢，就同意了登記成為會員。」黃先生說，其後他經常接到該超市的電話，通知會員日該超市有打折、抽獎、派禮品等活動。他覺得買東西這種事妻子比較擅長，於是第一次去道山門店參加活動時，帶了妻子過去。誰知道妻子很快成為道山綠色食品超市業務員的重點「攻關對象」，其後半年左右的時間裡，這些業務員三次造訪他家，每次都帶有小包的米油等禮品聯絡感情。
業務員隔三差五致電黃先生夫婦，稱有免費旅遊機會，去年下半年，黃先生夫婦曾參加了道山門店組織的蘿崗區九龍山莊一日遊，後來業務員又告訴夫婦倆，有幾個名額去珠海某寺廟旅遊的機會，稱寺廟很靈，妻子因為總想著早點抱孫子，就報名參加了珠海的旅遊，結果其間被兜售了2萬多元的蜂膠。妻子回到廣州後，黃先生要求退掉了一半蜂膠產品。今年年初，「道山」的業務員又約夫婦倆去旅遊，「我想著蜂膠都買了一次了，再推銷我也不會買了，沒想到又來推銷別的產品」。
又一次被洗腦買營養液
黃先生稱，今年1月12日，經不住道山店員的再三勸說，夫婦倆報名參加「道山」組織的前往廣東四會某寺廟參觀旅遊，「實際上去寺廟才一個小時，其他兩天時間大多在賓館參加推銷活動」。據黃先生回憶，1月12日下午、晚上，1月13日上午，夫婦倆跟著其他上百名老人，接受了道山公司組織的3場「營銷大會」。「道山」的工作人員極力宣傳一款號稱美國生產的C U B細胞營養濃縮飲液，現場還有多名曾購買過產品的老人現身說法，以證明該產品多麼神奇。
「有的說該營養液救醒過晨運暈倒的老人，有的說用了該營養液治白內障都不用做手術了。」黃先生心生警惕，自己曾患癌症，深知不會有這麼神奇的產品，「感覺那些現身說法的都是託兒」。黃先生稱，工作人員不斷宣稱該營養液效果多好，但在會議現場始終不說產品的價格，還稱「十分缺貨」。直到1月13日中午吃完飯，按原計劃旅行團要返回廣州時，工作人員突然通知，經公司領導審批，找到一些存貨。在業務員們的帶動下，被洗腦的老人們竟爭著搶購。黃先生也讓妻子去買一瓶試試，「結果我太太被拉去洗腦了半個小時，回來說被要求兩個人分別買兩個療程，總共9萬多元」。妻子出來時稱，已刷銀行卡支付了8萬多元，剩下的錢需要黃先生來支付。「我嚇了一跳，當場就要求退一半貨。」回到廣州後，兒子獲悉此事後堅決反對，黃先生夫婦又多次聯繫了「道山」門店要求退貨。截至3月12日，黃先生才將大部分產品退掉並拿回了款項。
消費者梁姨：
經洗腦花4 .8萬買「奇藥」「道山」稱可內服外用
「整個人崩潰，心都痛了！」提到花4.8萬元退休積蓄從道山綠色生活超市購買回的C U B營養液，68歲的梁姨忍不住痛哭。她稱，她和老伴服用完該營養液後一周，都咳嗽不止，經吃藥治療後，她的身體已經好轉，但老伴卻病情加重，近日已入院治療。但目前尚無診斷結論證明，梁姨二老的咳嗽與服用該營養液直接有關。
據梁姨介紹，她是今年2月在中大後門一家道山綠色生活超市附近，通過參加優惠活動成為會員。後來參加過一次九龍道山莊園的旅遊，繼而又抽到去珠海旅遊和住五星級賓館的機會。梁姨和老伴都報名參加，兩個人只交了600元費用。今年2月23日至24日，珠海旅行團成行，但讓梁姨失望的是，住宿的地方並非五星級賓館，而是普通的酒店。旅遊期間，梁姨稱經過工作人員洗腦式宣傳、試用產品，她和老伴最終被兜售了共計4.8萬元的C U B營養液。旅遊回到廣州的次日，梁姨從銀行將存款取出，去「道山」中大門店交了錢。
回到家中，梁姨和老伴迫不及待地服用了該款C U B營養液。據「道山」員工介紹，該款產品可以內服外用，一日三次，每次滴入5滴至溫水中內服，外服則兌水後拍打關節。這樣使用了一周後，梁姨和老伴不約而同開始出現咳嗽不止、聲音嘶啞的症狀。經過服藥治療後，梁姨止住了咳嗽，但老伴的病情卻沒有好轉，變得更嚴重，甚至咳嗽帶血，前兩天到廣州市紅會醫院住院治療。
梁姨表示，目前兩人已經停止內服CU B營養液，只敢外用，她害怕兒子責怪不敢告知此事，而這4.8萬也是夫妻倆存錢「準備養老」的。事發後兩人去找了「道山」中大門店負責人，「希望能退回一半的錢」，卻被告知無法退款，「只能向上反映」。梁姨無奈稱，她也無法確定自己和老伴的咳嗽症狀是否因服用CU B營養液而起，目前醫院也無診斷結論。
「道山」會銷現場高價兜售CUB營養液過程
●「專家」為老人免費義診，說老人有什麼什麼病。
●組織召開「營銷大會」，現場高價兜售營養液，號稱是美國進口的。
●現場試用，還有多位老人現身說法，以「證明」營養液有奇效。
●推銷員稱「領導」審批後找到一批存貨，帶動老人購買營養液，對購買過的老人，業務員還會後續進行「穩單」。
產品調查
CUB細胞營養液究竟是款什麼產品？
產品內外包裝上，不見有進口批文、藥品或保健品批准文號等信息
道山集團在網站宣稱連「癌症患者」都適用的該款CU B細胞營養濃縮飲液，到底是一款怎樣的產品？南都記者從消費者黃先生處拿到了一瓶該款細胞營養液樣品。據外包裝描述，該細胞營養液的成分是「海洋深層水、檸檬酸」，原產國為美國，生產商為美國營養科學國際研究有限公司，亞太總代理為常青藤（香港）健康科學控股有限公司，中國總經銷為深圳市常青藤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據道山國際的網站介紹，該產品的適用人群為「腦力勞動者、學生、教師、科研工作者、高級白領、體質差、反覆感冒、支氣管炎……癌症患者」。
但無論在該款產品的內外包裝還是瓶身上，記者均未發現有進口批文、藥品或保健品批准文號等信息。在消費者老黃購買時拿到的一份A 4紙列印的「細胞營養液使用方法」上，該產品被宣傳成對癌症、胃炎、腳氣等30種身體病症具有功效甚至療效，可外服內用。
記者網絡檢索該產品的國內經銷商「深圳市常青藤生物科技」發現，該公司是一家專門從事經銷批發細胞營養液的公司，地址位於深圳龍崗。近日，南都記者以加盟商的身份向該公司銷售人員進行諮詢。根據該公司官網顯示，一套CU B營養的價格為1980元，內含3瓶。而電話中該公司銷售人員則表示，如果想要加盟，僅需要花費3萬多元一次訂購3套產品，其中每套產品內含144瓶，即批發價可以低至90元每瓶。
對於加盟批發價和市場售價的巨大差別，該公司的銷售經理解釋稱，加盟後公司會有專人上門進行指導培訓，「不管是做會銷還是傳統營銷都可以」。
廣東營養健康產業協會執行會長：
從配方看，可能只是忽悠人的概念
據廣東營養健康產業協會執行會長張詠告訴南都記者，早在3年前，他就聽說過C U B細胞營養液這種東西。他表示，首先「細胞營養液」這個概念就值得商榷，在藥品、保健品中沒有此命名類，科學研究中為「細胞」提供營養也是令人懷疑的說法。
據其了解，此營養液配方為「深層海洋水+檸檬酸」，但在保健食品及藥品類均未見過如此配方。所謂「深層海洋水」，原料到底是什麼？對身體有無傷害都不確定？他認為這可能只是一種忽悠人的概念。其稱如果「海洋水」只是通過簡單技術還原得來，檸檬酸本身作為食品添加劑又很便宜，那麼該產品除了物流成本，是不需要什麼投入值的。
張詠認為，此物既非保健品又非藥品，「可以說它什麼都不是」。如果它以很高的價格出售，消費者可以「假冒偽劣商品」向質監部門申請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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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出現過的「細胞營養液」
南都記者通過檢索發現，自2010年央視《焦點訪談》曝光一款「細胞營養液」騙局之後，幾乎年年都有不少類似的案例出現，從北京到上海、從溫州到蘭州，不少老人被「細胞營養液」這個東西掏空了腰包。據相關報導披露，某款營養液的成本不過一瓶10元，賣給老人時卻是500元的價格。
早在2010年，央視揭露了一款名為NEWCELL的細胞營養液，向中老年人兜售此物的遼寧某公司宣揚不僅能夠用於急救病人，還能用於鼻炎和眼病等150多種疾病。央視記者買回一盒發現這款號稱由美國某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生產、由珠海某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總經銷的細胞營養液，其配料表上只有兩種物質———海水和米醋。此外，在包裝盒並沒有發現任何一個產品進口批准文號，更沒有任何藥品、保健食品或者食品的批准文號。
2012年，在廣州、佛山地區又出現號稱「美國進口」的「救命水」，即「順勢牌細胞營養滴液」。其宣傳單介紹順勢營養滴液似乎無所不能，包治百病。媒體調查發現，在「美國順勢營養滴液」的包裝上，同樣沒有進口保健食品批准證書、海關檢驗證明，也沒有藥品或保健品的批准文號。
那麼，這些被高價推銷的營養液到底值不值呢？2015年北京海澱警方曾打掉一個銷售保健品的詐騙團夥，刑拘33人、行政拘留23人。據警方介紹，該團夥出售的一款「細胞營養液」，以單支500元的價格賣給老人，其進價不過10元。
南都記者在淘寶檢索發現，也有不少店鋪售賣所謂「細胞營養液」，款式眾多，價格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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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5版
統籌：南都記者李陵玻 吳筍林
採寫：南都記者 陳杰生 馬輝 徐勉 張伊欣 尹來 楊婷 李健 吳筍林 陳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