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陳鐸
波映橫塘柳映橋,冷煙疏雨暗亭皋。春城風景勝江郊。
花蕊暗隨蜂作蜜,溪雲還伴鶴歸巢。草堂新竹兩三梢。
陳鐸(1488?-1521?):字大聲,號秋碧。下邳(今江蘇邳縣)人。家居金陵,世襲濟州衛指揮。工詩善畫,熟悉音律,擅長詞曲,在金陵教坊中有「樂王」之稱。有《秋碧樂府》、《梨雲寄傲》、《滑稽餘韻》等。陳鐸善畫,小詞往往洋溢著濃鬱的畫意。這首《澆溪沙》寫的是「春城風景」,讀來猶如觀賞一幅精美的冊頁,畫的是橫塘煙雨,草堂新竹,讓人感到清新雅致,心曠神怡。
詞人所住的草堂,地處橫塘之畔,長幹橋邊,抬眼即見橫塘的春波瀲灩,長幹橋的綠柳紛披;幾縷寒煙,一番疏雨,橫塘邊上的亭臺驟然昏暗下來,正所謂「春天孩兒面」,並不令人生厭,反而使人覺得清爽愉悅。詞人欣喜地體味到:金陵城內就有如此美好的春景,遠勝過人們蜂擁去踏青的「江郊」!上片這三個詞句,有寫景,有抒情,似淺易而又精於構思,似白描而又富於色彩。
「波映橫塘柳映橋」句,令人聯想起「煙籠寒水月籠沙」的意境,而「映」的復沓,極富動態感,暗示出春意的勃發,及詞人內心的躍動。「暗享皋」的「暗」,有使動的性質,令人聯想起「春風又綠江南岸」的「綠」字,領會到乍暗還明的春陰如此美好,這就是陳鐸寫「暗」而不令人厭惡的原因。
第三句的「勝」尤其巧妙,詞人用它作比較,也用它表示比較的結果,還用它傳達出自己喜悅的心情。這樣的手筆,無怪乎況周頤《蕙風詞話》說:「陳大聲詞,全明不能有二。」這個評價或許過高,但陳鐸的眼界手法,確實是不低的。
下片三句,詞人把筆觸從遠景和中景,收回到近景和特寫上來。「花蕊暗隨蜂作蜜,溪雲還伴鶴歸巢」,這一聯駢偶,工巧而又自然。寫出草堂堂前堂後的美好景物及微妙變化。疏雨過後,暮色漸濃,春意也漸見闌珊了。這番意境,唐代詩人王駕《春晴》詩是這樣寫的:「雨前初見花間蕊,雨後全無葉底花。蜂蝶紛紛過牆去,卻疑春色在鄰家。」
陳鐸加以化用,把雨後春意漸深說成「花蕊暗隨蜂作蜜」,把暮色轉濃說成「溪雲還伴鶴歸巢」,藉助於花蕊、溪雲、蜜蜂、仙鶴等具體事物,把草堂春色寫得極有特色,極有情味。但更有情味的,還是雨後春筍。它們沐浴著春風化雨,已經驟然間長成「新竹兩三梢」了!它們為草堂增加了多少雅趣,平添了多少風韻!
這首小詞雖未寫及什麼重大題材,但它謳歌春光之美,感情真摯,格調清新,自有它的審美價值。況周頤認為陳鐸的詞「兼《樂章》(柳永《樂章集》)之敷腴,《清真》(周邦彥《清真集》)之沉著,《漱玉》(李清照《漱玉詞》)之綿麗。」就這首小詞而言,它情景交融之處似柳永,精工雕琢之處似周邦彥,清新婉麗之處似李清照,三者融匯之處,就成為陳鐸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