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 孤獨的喬治
孤獨喬治(Lonesome George),是一隻平塔島象龜的名字。它身份特殊,是平塔島象龜(Geochelonenigraabingdoni)中已知的最後一個個體,該亞種屬於生活在加拉帕戈斯群島的加拉帕戈斯象龜(Galapagos tortoise)的11個亞種之一,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稀有的動物,也是加拉帕戈斯群島乃至全球物種保護的象徵之一。
從1971年被發現到2012年確認死亡,孤獨喬治在世界上生活了約100年。它的死亡,宣告屬於加拉巴戈斯象龜平塔島亞種的「孤獨喬治」物種永遠地從地球上消失了。
象龜是為數不多的能存活上百年的爬行動物類群。科學家自然要追問——為何象龜能有這麼長的壽命?為何其他生命卻只能存活十幾年甚至幾個月?
圖2 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中「孤獨的喬治」的標本
衰老不可避免,但它是如何發展的呢?
細胞衰老,是生命體衰老和死亡的基礎。要闡明機體衰老的機制,我們必須從研究細胞衰老的機制開始。
研究顯示,衰老的主要特徵包括:
基因組穩定性下降;
衰老細胞的積累;
細胞分裂過程中端粒的損耗;
DNA甲基化等表觀遺傳的改變;
蛋白質內穩態的喪失;
線粒體功能喪失;
炎症等細胞間的異常作用;
幹細胞損耗;
營養感知的放鬆管制。
如果我們有方法抑制或延緩以上的一個或幾個進程,就能起到抗衰老的作用。
因此,科學家將比較基因組分析(即利用自然選擇的機制來尋找與複雜性狀和過程相關的基因和生化途徑)技術應用於長壽哺乳動物的基因組中,以此揭示在調節與年齡相關的疾病中發揮重要作用的信號和代謝網絡。
圖3 細胞衰老的幾大特徵
近年,美國耶魯大學的科學家採用「孤獨的喬治」和一隻阿爾達布拉象龜的血液樣本進行了基因組測序。通過與其他近緣種的基因組進行比較,他們發現這些象龜擁有許多與DNA修復、免疫應答和癌症抑制相關的基因變異,而這些變異是其他壽命較短的脊椎動物所不具備的(相關論文在線發表於《自然—生態與進化》,Nature Ecology & Evolution)。
圖4 象龜基因組分析的特性分類
該研究小組發現,象龜基因組中有43個基因在其進化過程中受到了特異性的正向選擇,其中包括微管蛋白骨架相關基因TUBE1和TUBG1,胞內囊泡運輸基因VPS35——而微管蛋白對於保持細胞形狀、運動、胞內物質運輸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正向選擇的基因還包括AHSG、FGF19和TDO2,其表達水平與人類老齡化相關。其中,TDO2基因編碼是犬尿氨酸途徑中負責降解色氨酸的第一個酶,具有調節年齡相關的蛋白質穩態的功能。TDO2被認為在衰老和年齡相關的神經系統疾病,如阿茲海默症及帕金森中能夠發揮重要作用——通過抑制TDO2,可以延長動物壽命。
我們知道,免疫系統是防禦病原體入侵最有效的武器,它具有識別和排除抗原性異物、與機體其他系統相互協調,共同維持機體內環境穩定和生理平衡的功能。在許多物種中,免疫功能作為進化驅動因素,承受著強大的選擇壓力並且在衰老及相關疾病中發揮起了重要作用。它可以清除衰老細胞、提高機體免疫力以及遠離癌症威脅,是對抗衰老的主力軍。
研究人員分析了與免疫系統相關的891個基因,發現正向選擇的調節免疫力的基因也在象龜中廣泛存在並表現出多個拷貝的情況,其中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相關基因的擴增可以抵抗病原體和癌症發生。
長壽生物在理論上面臨更高的癌症風險,但是,研究人員發現龜類的腫瘤抑制基因較其他脊椎動物有所擴張,例如SMAD4、NF2、PML、PTPN11和P2RY8等基因存在重複現象。另外,象龜基因的特異性複製對兩個原癌基因MYCN和SET造成了影響——已知SET複合物會導致線粒體損傷,是細胞凋亡的第一步。
圖5 象龜長壽和抗癌相關基因
研究人員還發現,象龜中一些參與DNA損傷修復的基因及保持DNA穩定的基因也發生了重複,例如NEIL1、RMI2和XRCC6基因。其中XRCC6基因在象龜和裸鼴鼠中都發生了突變,而裸鼴鼠又恰恰是最長壽的齧齒動物,這表明了一個可能的趨同進化過程。
端粒,是存在於染色體末端的一段DNA蛋白質複合體,有助於保持染色體的完整性和控制細胞分裂周期。細胞分裂次數越多,其端粒損耗越多,細胞壽命越短,因此端粒損耗和衰老之間存在很強的關聯。研究人員發現了象龜中的DCLRE1B基因的一個突變,該突變可能影響其和端粒重複結合因子2(TERF2)的結合。DNA損傷修復和端粒相關基因的突變,可能共同影響端粒動力學過程,進而影響龜的壽命。
圖6 象龜中的DNA修復反應
龜鶴延年。在我國,民間歷來就將龜視為一種寓意長壽吉祥的動物。對於衰老機制的研究,實在關乎動物及人類的福祉。
研究人員表示,對孤獨喬治基因測序的研究揭示了與延長壽命相關的特定進化策略,並擴展了人們對衰老的基因組決定因素的理解。同時,這些新的基因組序列也為恢復象龜種群提供了重要的資源。從這個角度來說,喬治又並非全然是「孤單」的。
參考文獻
Wikipedia. Lonesome George.https://en.wikipedia.org/wiki/Lonesome_George.
López-Otín C, Blasco M A, Partridge L, et al.2013. The hallmarks of aging. Cell, 153(6), 1194-217.
Quesada V, Freitas-Rodríguez S, Miller J, et al. 2019. Giant tortoise genomes provide insights into longevity and age-related disease. Nature Ecology &Evolution, 3(1), 39-44.
作者簡介:
蔡炎林,兩棲爬行動物科普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