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因斯坦說:「人最好像野獸那樣,應該更憑直覺;不應該在做事時過於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引自1940年秋天的一次談話,阿爾傑農·布萊克Algernon Black記錄。愛因斯坦不允許發表這番談話。愛因斯坦檔案,號54—834。)
他到底想表達什麼樣的意思?為什麼一個如此偉大的科學家會說出這樣的話?
愛因斯坦還說過樣一句話:「儘管我想事情時儘量把自己當作世界公民,但直覺上和性情上仍不免是個歐洲人。」
這句話的本質就體現出直覺到底是什麼。
世界公民是顯意識的「大我」,而歐洲人是潛意識的「小我」。
某種程度上,這對應我們大腦裡面的前額葉與底層動物腦的我執區,在專欄之前的文章,我們大量分析了這兩個區域的特徵與區別,有時候,我們會把前額葉稱為顯意識,而底層動物腦稱為潛意識。
我們在賈伯斯章節已經分析過顯意識與潛意識的關係了,並且把直覺定義為「用顯意識覺察潛意識」。
比如愛因斯坦大我層面的顯意識,也就是社會我,告訴自己:「人人平等,世界所有人都一樣,因此考慮問題要從作為一個世界公民的角度出發」,這是前額葉的結果,這個地方是秩序,規則與推理的地方,它會從一個原則推導出相關的系列原理。
這是人類獨有的高級區域,這個區域會使得我們傾向於具有社會道理感,具有信仰,它實際上,就是超越我們的動物性的區域,它可以使得我們放下自我利益的執著,而去考慮他人的利益,在這個區域的作用下,人類才出現了有別於動物只為自己的社會化行為,這些行為使得人類能夠形成一個分工合作的共同體,從而成就了人類目前的所有的一切。
與這個大我(社會我)相對應的,就是小我的我執區,對應就是我們大腦裡面的底層動物腦,它的最基本特徵,就跟所有的動物一樣,出發點就是為了自我,也就是為了我自己的利益,這是所有動物包括人這個物種的底層基礎,因為所有動物在進化的過程中,它首先是必須讓自己能生存下來,這是前提,在這個前提下,才進化出後面的可能性。
也就是,雖然大我的利他與小我的自利是對立的,但它們卻又是從屬的包含的關係,它在進化演化軸上跟我們在專欄中大量提到的結構之間的關係是一致,即:
而其中一條核心的理論是:越原始的東西,越具有奠基性,決定性與穩定性。
這條理論是理解小我,大我及直覺的重中之重,實際上,它是理解一切奧秘的核心,在專欄文章中,有從各個層面對它進行的描述與分析,請讀者一定要深入理解。
因此,如果你真正懂這個理論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麼你就會明白,為什麼直覺會如此重要的原因!
大多數情況下,直覺不發達的人,也就是他感覺不到他的直覺,他就會出現一種欺騙自己的現象,比如愛因斯坦的這句話,大我告訴自己我是世界公民,因為社會也會這樣要求每一個人,要有道德,要講文明,要禮讓,要謙虛,要友愛等。
但是這些社會化的道德品質跟小我是衝突的,而小我,是我們的底層規定性,它是我們人的基礎,我們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的,我們的任何瞬間自動化的本能,都是小我自動運行的結果,它在300萬年的基因突變與自然選擇的共同打磨下,已經被迭代成一個本能反應模塊。
因此,如果我們不去覺察,覺察不到小我的動機,而小我又必然支配著我們,這就必然導致顯意識層面的衝突,即顯意識的解釋者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把小我驅動下的行為解釋為符合社會我的現象。
因為小我必然支配著我們,而如果我們違背了社會我,社會的無聲輿論會讓我們恐懼與痛苦,因此,我們必然必須在顯意識層面,讓自己相信(解釋者):「我做出了最合適的行為了」。
解釋者會一直找理由,直到找到一個理由,讓自己相信:「我的行為也符合社會我」。
比如愛因斯坦小我的「歐洲人」,必然讓他在做決策時,首先符合小我的利益,然後大我在這個基礎上,會找出一個解釋,讓自己也相信,我的這個決策,也是符合「世界公民的」。
這就是解釋者的自我欺騙。
前額葉的解釋者,首先是無法違背底層動物腦的規定性的,小我決定著大我,潛意識決定著顯意識。
更多的時候,潛意識做完了決定,然後把結果反饋給顯意識的大我,前額葉的解釋者,則必須為這個決策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使得這兩者能夠統一起來,於是我們就會認為這個決定是最佳決策,我們就會有信心。
愛因斯坦說:「我相信直覺和靈感。……有時候我感到自己是對的。我不是知道自己是對的」
賈伯斯也說,直覺讓他能夠感知一個更為廣闊的世界,聆聽到理性無法覺察到的東西。
一切偉大的科學成就都始於直覺的知識,也就是說,從不言自明的公理出發,才能加以推演。……而直覺是發現這些公理的必要條件 --愛因斯坦
當我用心去感覺時,我可以感覺到這個世界的一切是如此的和諧與統一,萬物是如此的有序,我能感覺到背後或者說最底層,一定有一個或者一條統一的規律主宰著一切,這就是直覺。
比如,我在跑步時,我發現當我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體感覺時,我就會忽略周邊的世界,而且我在同一時間的瞬間也只能留意到身體具體某個部分的感覺,比如注意力按這個順序走了一遍:呼吸-->心跳-->腸胃感覺-->腳底酸痛的感覺-->小腿感覺-->膝蓋.....等等。
每一次,注意力只能放在一個地方上,然後我把注意力移到周邊的環境,我才注意到各種鳥叫聲,動物聲,以及周邊的人,有遛狗的,有遛娃的,有散步的老人還有跟我一樣在艱苦奮鬥的跑者。
顯意識,一次只能在一個地方上,但是潛意識,同時可以在無數的事情上,比如上面所有這些事項,同一時間,潛意識都可以留意到,但是當我們要清晰的注意某一個項目時,我們就得把顯意識的注意力放在這個潛意識的項目上,我們會發現,當顯意識介入時,細節隨即清晰起來。
然後顯意識再轉移到下一個目標上。
因此,顯意識我們可以理解為是串聯著的,各個項目在時間上是前後關係的,而潛意識是串聯著的,同一時間可以覺察到大量項目,但是如果顯意識不介入,那麼這些大量的項目,就不會被編碼為長久的記憶,它會停留在潛意識裡面,不重要的最終會被忘記。
這裡的核心原因就是大腦也必須遵守能量的最小作用量原理,它佔身體2%體重,卻消耗著20%以上的能量,因此它的資源是有限的。
顯意識是大腦的總裁腦,它類似於電腦的處理器,或者說是工作時的緩存,所有的潛意識項目必須按重要順序排隊進入工作站,處理完A任務,下一個任務B才能進入。
因為只要一個任務進入了工作站,即意味著它此刻是所有潛意識項目裡面最重要的(我們心理上認為最重要),前額葉的總裁腦會對它進行細緻的分析,因為這種細緻的分析,是極度消耗能量的,因此,它一次只能處理一個任務。
那麼這裡的直覺就是,我們有意識的主動的調動我們的顯意識的注意力,去關注並且處理那些即將被永久沉入潛意識的事項,因為只有顯意識的注意力的介入,事項才會變得清晰,同時我們會關注到更多這個項目的細節,如果我們觀察得足夠仔細,我們就會發現,這些現象層面的事物,竟然在某種程度上,是統一,和諧與有秩序的。
因為,愛因斯坦會說,我感覺是對的,只是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對的,因為確定一個事情,是需要從公理公設層面進行推導的,而感覺不用,只要觀察足夠仔細,就可以發現大量事情背後有著某種共同的定理推動著,因此,這些偉大的科學家,之所以最終可以發現最底層的定律,是因為直覺首先讓他們觸達了這些定理定律的輪廓,或者說觸摸到了那個感覺,因此,他們跟隨著這個感覺,去不斷的深挖那個隱藏在背後的規定者。
這就是直覺的作用及它的深刻價值。
我們對自然界的理解的真正巨大進展起源於這樣一種方法,它幾乎是與歸納法根本對立的。對大量複雜事實的本質的直覺把握,導致科學家去假定一個或數個假說性的基本定律。從這些定律出發,推導出一些結論。……然後這些結論可以跟經驗相比較。基本定律(公理)和推論一起構成所謂「理論」。每個專家都知道,自然科學中最偉大的進展……是以這種方式發生的,而其基礎具有這種假說性質。
比如,如果仔細觀察,就可以感覺到,我們的生活裡面,處處都是最小作用量定律的某種表達形式,每一個人,每一個事物都不自覺的遵守著這條定律。
比如光從空氣進入水中發生的折射,比如人在營救一個落水者時,自發的走最快最省能的路線。
比如大腦的偷懶原則,及前文提到的顯意識與潛意識的分工,還有人體的好吃懶做本能,從眾心理及我們整個社會的運轉方式,以及我經常強調的強弱模型對比等等,全都遵循著這個原則,無一例外!
在小務虛的專欄文章中,都有大量分析到,讀者可以自己去覺察出來,或者查看相關文章。
因此,當我運用直覺去覺察這個世界的種種時,我發現現象層面雖然表面上看,每一件事情,每一個人都不一樣,然而實際上,他們又是統一的,我都能看到背後的共同主宰者。
比如我們吃飯拿筷子時,我們會不自覺的用右手強模型,刷牙時,也會不自覺的用右手強模型,這是兩件不同的事情,但卻體現著同一個道理,即強模型主宰著我們,因為強模型實際上就是最小作用量原理的代表,而它更為底層的規定者,就是能量的熵增定律。
再比如,顯意識與潛意識的關係與特徵,潛意識通過在數百萬年的進化中,把一切行為壓縮成自動化的本能,進行快速的大量的同時處理,但是它因此是非精準的模糊化處理,顯意識正好相反,它是精細化的處理過程,因此它極為消耗能量,並且同一時間只能處理一個任務。
這種底層動物腦的本能潛意識與前額葉總裁腦的這種配合,實際上也是最小作用量原理的體現。
我們在生活裡面,處處都在用著自動化的本能處理事情,仔細覺察,都能發現是這個道理。
這就是愛因斯坦會講這句話的原因,直覺擁有重要的價值。
*直覺的頭腦是神聖的禮物,而理性的頭腦是忠誠的僕人。我們的社會榮耀了僕人,忘記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