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純
臘月十九,媽媽生日,晚睡,見月色入窗,光亮透徹,臥床而神清,數算還有十日就要過年,不覺浮想聯翩,記憶穿梭於童年時光,回憶起兒時過年的情景,猶如昨日。
過了五十多個年,感覺還是童年的「年」有味道。我小時候家裡窮,很盼著過年,媽媽一過生日我就倒計時,十天後就是除夕。進入臘月,大家就開始準備年貨,臘月二十、二十五的即墨大集最是熱鬧,我跟著爺爺去趕集,站在洋灰橋上看人家賣鞭炮。商販們不時燃放鞭炮吸引來客,噼啪噼啪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時而「二踢腳」飛上藍天,時而「大杆倒」(大雷子)砰砰作響,由於安全措施不到位,甚至出現炸攤的事件。爺爺給我兩毛錢,買兩個火燒和花生吃頓午飯就很快樂!
臨近「小年」,我們跟著大人們打掃衛生,用掃帚「掃房」,掃除房頂的陳年老灰,用報紙糊牆,刷碗刷盤刷茶杯,一家人忙年。我們家人口多,親戚更多,奶奶和媽媽蒸下一大甕「餑餑」準備過年,有「面魚」、「花」、「元寶」、「棗餑餑」、「蓮花劵」等,那時候白面緊張,奶奶用白面作皮包的地瓜幹豆包就是僅次於饅頭的美食了。
我小時候最愛的就是鞭炮,提前幾天把鞭炮放炕頭上烘著,由於不捨得連著放,我就把它們全部拆成單個的,用報紙包好,留到初一上街燃放。
過年最神秘的就是大年午更。由於文革破四舊,買不到黃表紙和冥幣紙錢,老爺爺就在封窗戶用的白紙「洋花蓮紙」上鑿出方孔來使用。在那個年代,除夕傍晚老爺爺要偷偷摸摸的燒紙上供,說是「接年」。奶奶反覆囑咐我們不要亂說話,即使餃子煮破了,也要說「掙了」。除夕晚上,大人們喝爺爺自製的地瓜酒,小孩們吃魚、吃肉、吃豆腐,一家人吃一頓最好的年夜飯。那時候一般是凌晨兩三點鐘「過年」,我朦朦朧朧地起床,看到正間和天井擺著供品:豬頭活靈活現,公雞昂首挺胸,嘴裡叼著一棵青菜,肉、魚都是擺滿了碗盤,上面也是搭著青菜,說是「青頭」。饅頭、水果、點心等都是單數擺放著,條幾的正中間擺著祖先的牌位。我睡眼朦朧地看著恍恍惚惚的燭光,跟著老爺爺燒香燃紙磕頭。當時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讓我最後一個磕頭,我也不知道是給誰磕頭,輪到我時,燃燒的紙就滅了,我感覺不公平,據說我很小的時候,曾為此哭鬧過,要求燒著紙磕頭。
初一的餃子也是最愛,放了鞭炮、吃了餃子就黑燈瞎火的出去拜年,老人給的糖塊、花生裝一個衣兜裡,鞭炮裝一個兜裡,一個一個的燃放。玩餓了,回家吃幾個剩餃子也很幸福。
正月初二也很熱鬧,很多親朋來拜年做客,我們小孩要負責燒水泡茶,晚上還要「送年」,吃餃子放鞭炮。(近幾年才明白,接年送年是接送祖先回家過年的意思。)
初三就更熱鬧了,我們那裡講究初三回娘家。我有四個老姑(姑奶奶)、四個姑姑,她們拖家帶口一起回娘家,熱鬧場面可想而知。那時候走親戚,沒有什麼像樣的禮物,白面饅頭就是最好的了,條件好點的可能會帶兩包鈣奶餅乾或是桃酥點心。大鍋飯時代,每家的條件都差不多,好像是約定好了的一樣,客人帶一籃子,或者一箢篼花饅頭作為禮物,但是主人不能全部留下,一般只是交換幾個。串門的客人,陸陸續續,直到正月十五,甚至延續到正月末。家裡積攢的細糧和魚肉,主要用來招待客人。曾經就有公社書記在有線廣播講話,動員大家參加集體勞動,諷刺有些人,帶著一籃子饅頭,到處串門,蹭吃蹭喝。
正月十五元宵節,是過年的延續,過了元宵節才算過了年。那時候,我們沒有元宵,還是吃餃子。沒有禮花煙火,只是燃放用黑火藥添加生鐵粉製作成的「嘀嗒激」,我們用唾液把它們粘成一排一排燃放,雖說不是很明亮耀眼,但是我們玩的非常高興。
一晃就大了,二晃就老了,三晃就沒了。老爺爺老奶奶、爺爺奶奶、二爹都不在了,很懷念小時候的一家人。歲月是一把無情的刀,在我們的心上,留下了或深或淺的痕跡……一輩子真的不長,該珍惜的一定要珍惜,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作者介紹:純,60後,即墨張家煙霞村,現居東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