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 1 月 31 日為世界麻風病日
圖源:世界衛生組織
將大瘟疫和種種社會問題的不幸歸罪於外來者是反覆出現的一種社會現象。
正如哲學家,社會學家齊格蒙·鮑曼所說的一樣:「移民是歐洲社會問題的替罪羊」。中國人在麻風傳播問題上所蒙受的不白之冤,類似衰弱的奧斯曼帝國要為泛濫的天花負責,又仿佛吉普賽人在歐洲社會中長期擔任的「神之棄民」角色,這一民族亦長期被與黑死病聯繫到一起,與華人勞工同時期的義大利移民也被視為小兒麻痺症的「病因」,猶太人被視作是結核和黑死病的「特定宿主」。
與傳染病相關聯的歧視在種種複雜的社會文化背景下,已然變成一個龐然大物。有關麻風的病恥和歧視,其實只是廣泛存在的對傳染病的歧視的縮影。
值得欣慰的是,在醫學的發展下,麻風病等在舊時代強烈威脅人類文明的傳染病正在加速消亡。如今,麻風病在全球的發病率為每萬人 0.29 例,而這個比例還在進一步地下降。麻風病藥物治療方式的出現,對於改變麻風病人的處境和消除汙名的作用是決定性的。它不僅僅減少了病例,同時「人類能夠解決,掌控這種疾病」的認識使得公眾認知中麻風病人的「危害性」,大大降低,以健康利益衝突為基礎的汙名的動機因此減少。
新千年裡,病例的鮮見使得麻風這個詞彙在千禧一代中近乎消失,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對麻風病的徹底遺忘。
傳染病的汙名化和病恥感仍然牢牢地紮根在人類社會中。迄今為止,仍有 20 多個國家存在麻風歧視性法案。即使在被浪漫化的小說《島》裡,家族第四代阿麗克西斯在甫一聽說家族中曾有麻風病人時,也依然感到「一陣噁心」。
事實上,正是因為麻風的消亡,我們更應該注意到至今留存的受害者們依然遭受的傷害和遺棄。
儘管麻風病患者在過去的幾個世紀裡,人身權利受到了包含就業,生育和教育等各個方面的損害。然而鮮有患者得到賠償。
在《島》的結尾,索菲婭完成了對這段歷史的和解,「最後,她看不到恥辱,只看到英雄主義,沒有不忠,只有激情,沒有麻風病,只有愛。」
忘記傳染病病人的身份標識,在公共利益和個人權益中,去尋求微妙而公平的平衡,只表達愛而略去仇恨,似乎是一件難事。
在信息化的時代,觀點的對峙更加激烈。這也導致圍繞傳染病患者的汙名披著「公共利益」的外衣,在輿論的驅使下變得更為尖銳。
2021 年 1 月,上海市疾控改變了過去一年流行病學調查結果的公開形式,不再呈現和患者有關的信息,只提供風險地點作為提示。以此來減少病人所受到的壓力。
而對於麻風病,世衛組織一直鼓勵使用其科學稱謂漢森氏病 ( Hansen’s disease ) 而非麻風病( Leprosy ) ,意在淡化隱喻,消除汙名。
衰微而古老的疾病麻風,是傳染病汙名化的先輩和集大成者。麻風的歷史,就是複雜而殘酷的人類社會變遷史。
無麻風的世界即將來臨,然而傳染病汙名和病恥消除依然任重道遠。千年痼疾,是否有終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