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裡行間
如果把整套《不列顛百科全書》寫在大頭針的針頭上,如果將世界上所有書籍的信息都寫在大頭針的針頭上,會怎麼樣呢?人類有沒有可能造出極其微小的機器?
1959年12月,美國物理學會在加州理工學院召開了年度會議,理察·費曼在這次會議上做了一次演講。「這次演講是一座裡程碑……因為它基本上勾勒出了一個全新的科學技術領域」,在《理察·費曼傳》裡,作者如此評價。費曼在演講中對納米技術的許多預言都成為了事實,納米技術應用材料如今已如他所預測的那樣,變得超強、超輕,具有超乎想像的奇異電磁性能。類似事跡在費曼的科學生涯裡隨手可拾,費曼對世界充滿好奇心,他有一句廣為人知的名言:「發現的樂趣就是獎賞。」
費曼大約是愛因斯坦之外最被人樂道的20世紀科學家了。他仿佛是永遠的少年,無畏、直接,為了自己所熱愛的,他熱烈地付出,沒有什麼比投入科學研究更吸引他,更讓他快樂了。所以,本書作者、理論物理學家克勞斯說,他將盡力站在費曼的立場,忠實而客觀地呈現他的觀點和思想內涵,在個人科學傳記的背景下,講述費曼如何影響我們對客觀物質世界的理解。
在普林斯頓研究生院,費曼遇見了導師約翰·阿奇博爾德·惠勒,作者說,惠勒正是可以和費曼交換思想的絕佳人選。費曼向惠勒描述了他在本科時就萌生的想法:如果經典電磁學的「圖景」是錯的,那會怎樣?他們有關「時間反向」的反作用思考,過於偏離了傳統的軌道,但物理學家們後來驚訝地發現,某些基本粒子的微觀過程確實與時間指向相關。所以,作者說,在科學上,每一個重要的新思想在開始時幾乎都是錯誤的,然而錯誤和失敗所帶來的突如其來的想法往往會引領新的方向,有時可能是通往進步的關鍵。
作為科學家的費曼給我們的最大啟示正在於此。復旦大學物理學系施鬱教授在本書序言中說:「費曼的原創風格帶來了他一生最大的成就——量子力學的路徑積分表述,他以此解決了量子電動力學的重正化以及其他很多問題。」費曼想方設法重構量子力學,他參與了美國建造原子彈的項目,他重視相互作用的V-A(矢量—軸矢量)理論,他將狄拉克的相對論電子整合到量子力學時空路徑求和圖景中,他以「費曼圖」極其簡潔而精準地描繪了電子自能和真空極化的無窮大過程,他還戲劇性地開啟了「凝聚態物理學」的研究領域,通過創造性的想像描繪了朗道旋子(能量最低的局域激發態)的物理圖景,他也曾涉足楊振寧、李政道於1957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宇稱不守恆假設,只是很可惜擦肩而過。幸而,他在1965年與朝永振一郎和朱利安·施溫格一起因量子電動力學領域的傑出貢獻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他講座和授課的《費曼物理學講義》出版半個多世紀以來反覆重版,一直是任何想成為物理學家的人的必讀書目。終其一生,費曼不知疲倦地沉浸於以自己的思想重建物理法則的知識體系,作者說,費曼是他,或者說後來無數物理人心目裡的英雄和傳奇。
與費曼交往的人是愉悅的,因為他從不吝惜分享他那些發現的樂趣,他對質疑精神無限包容,有創造力的年輕人紛紛簇擁在他身邊,比如,弗裡曼·戴森,如果沒有戴森一系列推介費曼的論文,瑞典科學院可能會忽視這位「大神」的存在。
勞倫斯·M.克勞斯寫作這部《理察·費曼傳》,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字裡行間讚不絕口,偶爾有幾句無傷大雅的笑謔。理解費曼的神奇和可愛,就會覺得,這些讚譽都不算溢美,他當得起。有那麼一些人,他們就該是偶像。
(責任編輯:羅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