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基德去世:那些憎惡我的人,在我死後會以另一種態度看我的電影

2021-01-19 騰訊網

「那些憎惡我的、否定我的人,在我死後,會以另一種態度爭先恐後地看我的電影。我的這種想法是不是太自大傲慢了,不過這應該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12月11日,據朝鮮日報援引俄羅斯消息,韓國導演金基德因新冠肺炎併發症,在拉脫維亞一家醫院逝世,還差十天滿60歲。

消息人士稱,他於10月20日左右從聖彼得堡經愛沙尼亞入境拉脫維亞,並在當地電影人的幫助下安置下來,目的是在拉脫維亞的海濱城鎮尤爾馬拉買房。後因新冠症狀住院,醫治無效身亡。

金基德出生於1960年,是韓國著名導演和編劇,其作品多次入圍威尼斯、坎城等國際電影節並獲獎。他的作品以「大膽」、「非主流」而聞名,和尚、妓女、底層藝術家、家暴受害者和援交少女等都曾成為他鏡頭的主角。

對於不少影迷來說,金基德是韓國最好的導演之一。他的作品,曾為韓國打破影史「零獲獎」的記錄。但這樣一位「國寶級」導演,在忠武路(韓國電影界)卻不受重視。他票房最高的作品《只愛陌生人》,只吸引了70萬觀眾。在重視學歷的韓國影壇,只有初中學歷的金基德被看作只是一名「情色導演」。

2011年5月,坎城,韓國導演金基德肖像寫真。圖片:視覺中國

他的作品之所以無法成為主流,和金基德的電影風格有很大關係。他的作品非常沉悶,對於臺詞惜墨如金。在情節上,又喜歡融入性暗示、虐待等元素,在情愛、暴力、人性的刻畫上劍走偏鋒。有的人認為,金基德的電影噁心、骯髒、讓人身體不適。

另一方面,他的電影畫面又十分粗糙。在韓國,金基德被稱作有「飢餓精神」,即常常在極低的預算、極短的時間內,戰鬥式地完成拍攝。例如他2012年的電影《聖殤》,拍攝成本僅為1億韓元(約人民幣55萬元),拍攝時間只有10天,卻成為了韓國首部獲得威尼斯、坎城、柏林三大電影節最高殊榮的電影。

有時,他甚至只是一個人「搗鼓」出了一部電影。2008年後,金基德宣稱自己換上了社交恐懼症,開始離群索居。沒辦法社交,但他仍然要拍電影。2011年的紀錄片《阿里郎》,編劇、導演、演員、後期製作、主題曲演唱,全部由金基德一人完成,加之大量的自問自答和獨白,整部影片猶如金基德的一次自我獨家專訪。

正因如此,他的作品商業化低,早間曾被影評人批評「製作粗糙」、「業餘」。

吃著劣等感長大的怪物

但要說金基德業餘,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金基德出身貧窮,最高學歷是初中,沒有接受過一天電影教育。從15歲起,他就在漢城工廠工作,兒時的夢想是成為聖職人員。

20歲,他自願加入海軍陸戰隊。服役五年後在教堂尋得一份差事,又在一家殘疾人收容所幹了5年的活。在此期間,他對畫畫產生了興趣,於是30歲那年,他前往法國,一邊學習繪畫,一邊在路邊靠賣畫求生。2年後,他在法國看了兩部電影,分別是《沉默的羔羊》和《新橋戀人》,自此萌生了做導演的想法,從此踏上電影之路。

金基德曾說,自己是「吃著劣等感長大的怪物」。但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這種劣等感在引領他的創作,很多時候,他的作品靈感就來自於他的早年經歷。一個經歷過苦難的人,才能準確刻畫出人物的痛苦、麻木和悲傷。

其中,《野獸之都》的主角就是一個終日流連巴黎街頭的小夥子,靠詐騙和偷竊為生;《壞小孩》的街道混混「亨吉」,靈感則來自於金基德對階級的反思——「為什麼每個人同樣的出生到這個世界,擁有同等的權利和同等的品質,可是一旦我們長大,我們就被區分開來,加以分類......」;《海岸線》裡的「蝙蝠軍」,有評論家認為,是在影射金基德曾服役的韓國海軍部隊。

另一邊,金基德鏡頭下的男女關係又常常是邊緣的。在法國時,金基德很喜歡埃貢·席勒的畫作,畫作中的妓女,坦蕩又純潔。基於此,他接連創作了《雛妓》、《壞小子》、《撒瑪利亞女孩》三部作品,因此又被稱作「娼妓導演」。

《雛妓》是極具隱喻的欲望之旅,女主角是一位自覺成為妓女、吸引力非常的良家閨女;而在他導演的另一部影片《壞小子》中,女大學生因為被男人嫌惡,變成了放蕩的妓女;到了《撒瑪利亞女孩》,他又把鏡頭對準兩位用身體作為代價的援交少女,兩個出賣身體的少女,依然保有著純真的笑容。

評論家認為,金基德的電影,可以簡單分為《春夏秋冬又一春》之前,以及《春夏秋冬又一春》之後。金基德本人對此也表示同意,他在上海國際電影節接受記者訪問時曾稱:「我初期作品黑暗、粗礪而生猛,《春夏秋冬又一春》之後的作品,風格越來越溫和,但是之中還是有黑暗、苦痛的一面,且情感上和以前的作品保持一致。」

害我,害他和被害

金基德的作品驚世駭俗,極其有個人風格。但換句話說,金基德也非常執拗。他的個人方式作業,和完全與韓國電影產業隔離的身份,加劇了他的自閉和極端,以至於常常給他帶來爭議。

2013年金基德曾在電影《阿里郎》中爆出,在2008年拍攝《悲夢》時,由於自己的失誤,一段李娜英在監獄自殺的戲,很長時間沒有喊cut,長時間懸在半空的李娜英因缺氧而昏迷,差點釀成悲劇,金基德為此痛苦,認為自己是殺人犯,最後他身邊演員與親信離他而去。

也有人認為,金基德對女性施虐的描寫,是一種「男性強權」。前韓國映像資料院院長李孝仁曾表示:「為什麼從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金基德一直都在反覆地導演這一類電影呢?金基德描寫的女人們,就像是在金基德手下調理過的女人一樣,她們不能依據自己的感情或意志去追求自我發展,而是那種不管何時何地都在等待接納男性性器官的『性器本體』。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只要是進入性行為狀態,她們馬上就變成了感情動物,一種隨之變得溫順起來的怪異存在物」。

近幾年,金基德更是頻繁捲入性別爭議:2013年的《莫比烏斯》,因含母子性交的亂倫場面,在韓國被評為限制上映級別,金基德本人被處以500萬韓元(約人民幣3萬)罰款;2017年8月,金基德因涉嫌在片場毆打女演員並強迫其拍攝劇本中沒有的床戲而被首爾中央地方檢察院立案調查;2018年3月,韓國MBC電視臺時政節目《PD手冊》揭發金基德性醜聞,三位女演員稱,自己在拍攝電影的過程中,曾遭導演性騷擾甚至性侵。

此後金基德以誣告罪起訴該女演員和報導此事的MBC電視臺,索賠10億韓元(約人民幣600萬元),但在今年10月遭敗訴索賠申請也被法院駁回。

金基德曾坦言,施暴是為了「演技指導、激發演員情緒」。或許對他來說,這些女性形象也是為了電影創作。但他造成的傷害是實際的,女演員大多不願意和她二次合作,曾出演《莫比烏斯》環,演技生涯長達30年的男演員曹在顯最終因性侵指控宣布引退。

金基德曾自述:「人生對我來說,是害我,害他和被害。加害於別人,被別人害,我自己害自己。我們總是束縛在現實當中,痛苦、難受、仇恨、憎恨,理解、饒恕是需要時間的。」韓聯社曾預測,金基德在「施暴」「性侵」爭議之後,未來的導演活動很有可能「全面受阻」。

但他的導演生涯真的會受阻嗎?我想,金基德本人並不在意。如今他的逝世,只是提醒世人以新的視角再度打開他的電影。

他曾在《金基德:野生,或者贖罪羊》一書中自信地說「我問你們,你們有不看金基德電影的信心嗎?我想如果我現在死了,金基德會被重新提起。那些憎惡我的、否定我的人,在我死後,會以另一種態度爭先恐後地看我的電影。我的這種想法是不是太自大傲慢了,不過這應該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頭圖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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